寧顧行斂下神情,傷口血液止住,精力與專注力卻從身體經脈流逝。
胸腔處實打實的箭矢嵌入血肉,唯靠著意志與云皎月等人抗衡。
他用力晃了晃頭,差點被說動。
下一秒,鉗制著文安公主肩膀的左手立即覆上刀刃。
狠狠在手心劃了一刀!
疼痛感此起彼伏,人愈加理智清醒。
寧顧行偏過頭悶哼道,“人這身體,不過一車骨頭半車肉。”
“別說短翼箭能讓我有三年大限,就算只有一年大限,我也會竭盡全力活下去,不去受你脅迫!”
放話道,“你是袁州青州地帶最有名的大夫又如何?”
“木不鉆不透,人不激不發(fā)!我的傷,若尋上的大夫治不了,我便殺掉這等無用的庸醫(yī)!”
“一個不能治殺一個,一百個不能治殺一百個!”
“我就不信為了求生,沒有人能想盡辦法治愈我的身體!”
云皎月:“……”
云皎月緩緩搖首,伸手鼓掌。
感慨,這要不怎么說人家寧顧行是男主角呢。
尋常人對疼痛的感知力會很敏銳,也就只有少數人會因為接受了應激思想灌輸訓練,被鼓勵運用磨煉個人意志力之類的認知重組技術。
從而讓人減弱對疼痛的主觀感受。
像寧顧行這種天生的男主角。
都不用特意的后期訓練,自己個兒就覺得意志力能戰(zhàn)勝一切生理痛苦。
而且,那張口閉口視大夫生命與螻蟻的架勢。
還真是大多男主角會整得那副死出!
“照這么說,你既不愿放人,也不愿讓我治療?”
“那就是……沒得談了?”
云皎月聳了聳肩,面上十分平靜。
她環(huán)視一圈,不去想事情會怎樣發(fā)展。
和祁長瑾達成空前的一致,要趁今日料理寧顧行!
抬手示意,冠冕堂皇道,“公主是陛下之女,為著尊卑有序,我與長瑾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愿意不惜一切代價保全她!”
“只是……大家都聽到了?公主讓我交出陛下流落在外的皇嗣?!?
“我,不愿對陛下不忠!不愿讓本就子嗣凋零的皇室愈加風雨交加!”
云皎月審時度勢,快刀斬亂麻。
澎湃有力的嗓音擲地有聲,“我云皎月別無選擇,我兩邊都想保全,卻又怕若都顧著保全,那極有可能都顧不上?!?
“所謂朝夕過東,兩手脫空。既然寧顧行寧可死耗著,也不肯放過文安公主?!?
“那我只能痛下決心,以下犯上沒有私心地說上一句,公主是尊榮之軀,皇子更是至尊至貴的存在!”
給自己狂攬人證,“為此,還希望在場諸位,皆能做我的人證!”
話落,云皎月一呼百應。
底下的侍衛(wèi)不停舉著刀劍,吶喊道,“作證!作證!”
“上醫(yī)夫人放心,我等就算是被嚴刑拷打,也會將今日的事情還原,絕不讓文安公主的誣陷實打實扣在您腦門子上!”
云皎月點了點頭,抿了抿唇欣慰。
她想明白了,寧顧行之所以再次急不可耐地挾持文安公主。
是因為他再也拖不下去。
他原來的如意算盤,是蒙面奪走吳晦。
被她揭穿后,又轉變策略,準備速戰(zhàn)速決拿拳頭解決問題,用最簡單快捷粗暴的方法劫走吳晦,再閃擊絕殺在場所有人。
畢竟只有死人才能老實管好自己的嘴,不泄露他今天犯下的罪大惡極之舉。
可惜他的打算全落空了。
他帶來的殺手數量銳減,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挾持公主,換走吳晦。
事后再用三寸不爛之舌,將為他而死的下屬,全部打成流寇給自己脫身。
祁長瑾漆黑瞳仁滾動著情緒,給云皎月的行為查漏補缺。
“皇子的性命不容有失!”一聲令下,“聶韜,快馬加鞭去請永旺縣縣令,讓他來此地目睹公主若死的原委。”
“在場之人除去我手下的人,都出于左大人府中或帝師府?!?
“你們的確能當人證沒錯,然而細究起來,我們三府頗有淵源。因此,你們就算脫了一層皮受盡刑罰,所說的供詞也不一定能用?!?
聶韜手臂受傷,駕馬受累。
姜政自告奮勇,“大人,還是我去吧?!?
祁長瑾頷首示意,“速去速回?!?
“是?!?
沒過多久,寧顧行的手下進退維谷。
他們紛紛站在自己主子左右撐場面,汗顏道,“大人,要是永旺縣縣令真的來了,咱們謀害皇女的罪名就板上釘釘了!”
無所適從,“大人,這可怎么辦才好啊!”
寧顧行無血色的容顏上滾落豆大的汗水,額頭青筋暴起。
身上沒有金瘡藥,左手手心刺目深深的傷口,血液止不住。
他腦袋天旋地轉地昏沉,緊咬著后槽牙,神志趨于不清。
擱置在文安公主咽喉處的劍刃微微往內側挪了挪,后者皮肉皆傷。
文安公主倒吸一口氣,冷笑,“寧顧行?你就這點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