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暈厥了
救人如救火,獵豹汽車停了下來!
晏不二在冷梟的指示下,急速地打了方向盤,在前方拐個彎兒就往原路開了回去。這一回,他直接將車停到了趙先生家口外面的街道上,不用等在外面長草了。汽車剛剛一停穩(wěn),冷梟就推開了后車廂的車門,一邊兒搭著寶柒的手下車,一邊兒沉著的喊。
"晏不二,速度進(jìn)看看!"
寶柒眉頭還未松開,心里不停忖度,剛才說話的時候,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會突然就暈厥了呢莫不是受了她話題的刺激中風(fēng)了吧——千萬不要,罪孽大了!
這會兒,臨鎮(zhèn)小鎮(zhèn)上趕?;貋淼木用駛冋戧懤m(xù)續(xù)地回來,一聽說趙先生暈過去了,都自發(fā)地圍攏在了趙先生的家門口。七嘴八舌像是放了無數(shù)只鸚鵡,有出主意的,要喊著快抬人的,有說去找醫(yī)生的……雜亂無章地喧鬧成團(tuán)也沒有個主心骨。
屋子里,胖墩娘更是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邊哭,一邊去拽趙先生。
一見這情況,寶柒緊擰的眉心直接打了結(jié)。
"大家讓一下,都不要堵住門兒!"
她雖然是一名男科醫(yī)生,對于這種突發(fā)性的暈厥沒有救治的經(jīng)驗(yàn)。但是,多少還是知道一點(diǎn)兒常識的。見到這種情況,焦急得說話聲音拔得老高,冷著臉趕緊讓晏不二將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全部給趕了出去,不讓他們堵在門口將新鮮空氣都吸完了。
她自己則蹲身下去迅速解開了趙先生的衣領(lǐng),讓冷梟幫忙掐他的人中穴。撐著企鵝般的身體,她一系列的動作都有企鵝般的緩慢。
而外面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高高低低,一句一句或懵懂或不理解的聲音,她充耳不聞。只是皺著眉頭嚴(yán)肅著臉,躬著身體查看著趙先生的情況。
收回手,她轉(zhuǎn)頭讓晏不二趕緊從里屋拿了一個枕頭出來,墊在了趙先生的后脖頸上,不再挪動他的身體,任由他躺在地上。
冷梟皺眉:"什么情況"
"不排除有心臟病的可能,不過,也有可能是短暫性的腦缺血,導(dǎo)致了動脈的供血不足。"板著臉蛋,擰著眉頭的寶柒,少了調(diào)皮,多了醫(yī)生的架式。見她說得頭頭是道,居民們雖然不懂那幾個專業(yè)名詞,卻都紛紛松了一口氣。
掐了半天人中穴還沒有醒來,她眉頭皺得更緊了。其實(shí)心里也挺虛的,畢竟沒有臨場救治的經(jīng)驗(yàn)。想了一想,她又調(diào)轉(zhuǎn)頭去望著晏不二,"不二,來,給他做人工呼吸!"
"??!"
晏不二愣了一下,臉皺成了一團(tuán),"不是吧,嫂,我……"
不是他,難道還是她么
"快點(diǎn)!速度!"不理會他苦著臉的抗議,寶柒繼續(xù)試探著趙先生的脈搏和呼吸,聲音更加的焦急了起來,語速極快地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二,速度點(diǎn)啊,咱做特種兵的,人工呼吸不是基本知識么!"
晏不二哭喪著黑臉兒,耷拉著腦袋,在冷梟凌厲的目光注視下,慢騰騰地蹲下了身來,那動作中的慢鏡頭,像極了電視劇里馬上就要英勇就義的戰(zhàn)士,嘴里,不停地小聲念叨。
"我是一個兵,為了革命獻(xiàn)初吻。獻(xiàn)了初吻我不怕,為何偏偏是男人"
冷梟側(cè)臉,"哪兒那么多廢話"
"是的,首長——!"
晏不二真想痛哭一場,不過確實(shí)救人要緊,他沒有再猶豫,深呼吸了一口氣,俯下身去按壓了他的胸口幾下,嘴唇就貼近了下去。
十厘米……
九厘米……
八厘米……
眼看就要接觸到了……
他心想,完了!
不料,躺在地上的趙先生,陡然睜開眼,困惑地看著陌生的他。
晏不二迎上他的眼睛,大眼瞪了小眼數(shù)秒,尖叫一聲:"媽呀,詐尸了!"
"不二……"
寶柒哭笑不得地?fù)u頭,看著晏不二迅速彈開像踩了地雷般高彈的動作,真心想揪一下他的耳朵。不過看在他剛才舍身取義的份兒上,就作罷了。
心里暗自笑了一聲兒,她蹲下身來,小聲問:"趙先生,你好點(diǎn)了沒有還有哪里不舒服"
趙先生極輕地?fù)u了一下頭。
再探了探他的情況,寶柒的眉心擰了起來,用商量的口吻說:"要不然,先送您去醫(yī)院"
趙先生臉色蒼白了一片,繼續(xù)搖著頭,指了指自己的衣兜兒位置。見狀,寶柒恍然大悟,快速探手過去從他的衣兜里取出了一個小藥瓶來,看了看說服,果然是心臟方面的問題。她倒出兩粒兒藥丸喂他吃了下去。
沒多一會兒,趙先生就緩過勁兒來了,聲音虛弱地說。
"謝謝你們!老毛病了!"
寶柒低著頭,語氣柔和地勸慰,"趙先生,你甭客氣。不過嘛,這種病可撐不得啊再厲害的醫(yī)生也總是治不好自己的病,還得上醫(yī)院去瞧瞧。"
由著晏不二和喜極而泣的胖墩娘扶著,趙先生再次坐回了旁邊的凳子上,環(huán)視一圈四周關(guān)心他的街坊鄰居們,感激地道了謝,待圍觀群眾散去,他才嘆了一口氣,仰天望著寶柒,"姑娘,你也是醫(yī)生吧"
咳……
臉稍稍紅了紅,寶柒點(diǎn)頭,"是,男科醫(yī)生。"
趙先生像是愣了一下,繼而又微笑了起來,"呵,選男科你還挺勇敢。今天的事,謝謝你們了。你處理得很好!要不然……"微微一頓,他轉(zhuǎn)過頭去又看了胖墩娘一眼,嘴角的笑容擴(kuò)大。
"要由著他們折騰啊,我說不定就沒命了!"
胖墩娘泣笑不語。
寶柒抿著嘴樂!
——
世間上的事情,真是翻手云,覆手雨,誰都透不通透。寶柒沒有想到,三十六計都沒有起到作用的事兒,那么容易就有了希望。
一轉(zhuǎn)眼,她成了趙先生的救命恩人。
她相信,金篆玉函的事兒,絕對靠譜了!
趙先生剛剛蘇醒過來,精神狀態(tài)不太好,她沒有繼續(xù)追問他。但經(jīng)過了這件事兒,她明顯感覺得到,他對自己態(tài)度不一樣了。同樣溫和和微笑的表情之下,笑容是直達(dá)眼底的。很微妙的小變化,她查覺得出來。
這一天的午飯,還是由胖墩娘熱情招待的。
午餐做得很豐富,純粹的海鮮大餐。一個蒜茸粉絲扇貝,胖墩娘作得極夠味道,辣炒的蛤蜊更是喜辣的寶柒歡喜的東西,還有一小盆兒干炸小黃魚,吃得小胖墩笑逐顏開。
到午飯的時候,趙先生的精神頭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精神一好,人又比剛才和善了不少。還特地打開了屋里唯一的電器——一臺老式的收音機(jī),將頻道調(diào)到了一個播放老歌的電臺。
在輕場的旋律里,他還出錢托胖墩娘去買了幾瓶當(dāng)?shù)禺a(chǎn)的啤酒。
寶柒有些擔(dān)心,"趙先生,您的身體不適合飲酒!"
呵呵一笑,他到是好不在意,"沒事,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難得有貴客在嘛,心里高興嘛!"說罷望向冷梟,"來,老弟,咱倆走一個"
幾瓶酒,幾盤菜,幾個人圍坐在舊氏的木桌上,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共同的話題,扯了些雞零狗碎的事兒,基本上都是寶柒和胖墩娘在嘮嗑,晏不二和小胖墩偶爾插幾句。冷梟是不怎么說話的,板著臉千年不變,而趙先生更是一個溫和的聽眾,同樣也不岔。
一來二去,話題漸漸大住了。
酒到三巡處,趙先生像是不勝酒力,微笑著撐了一下額頭思索片刻,認(rèn)真地看著寶柒,突然插了話:"其實(shí),我并沒有學(xué)過金篆玉函上的東西,那本金篆小典也不是我的!"
??!
金篆小典
遲疑一秒,寶柒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那本兒小冊子就叫金篆小典啊可是,他說什么沒學(xué)過腦門兒突了一下,她活生生將嘴里的一口菜給咽了下去,吃驚地轉(zhuǎn)過目光去望向他。
"趙先生,你說的是真的"
趙先生沉默著點(diǎn)了一下頭。
大眼珠子一瞪,寶柒糾結(jié)了。見狀,冷梟生怕她被噎住,大手伸過去撫在她后背上拍了兩下。
左看一下,右看一下,胖墩娘尷尬的雙頰動了動,活躍著氣氛,"來來,吃菜吃菜,大妹子,這些東西都是我趕?,F(xiàn)刨的,在大城市可吃不到這么新鮮的了!什么金磚玉磚的先不管啊……"
金磚,玉磚……
唇角一抽,寶柒苦笑著說了一聲謝謝,又不死心的問,"趙先生,你能告訴我,他是哪兒得的么"
似乎考慮了良久,趙先生才娓娓道來。
"既然你們知道權(quán)家,我也就不瞞你們了,我以前是權(quán)家的人,不過那已經(jīng)是快要二十年的事了。那本金篆小典也是權(quán)家的,它為什么會一直放在我的手上呢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當(dāng)時的形勢所迫。"
"形勢所迫……"寶柒不能理解。
趙先生眉目有些閃動,"對不起,這事,我不能說。"
看著他,寶柒心里有一個希望的泡泡,破滅了。
從希望到失望,失望再到希望。
‘呯兒’的一聲,希望再次破滅了。
老天,搞的是哪樣??!
咽了咽口水,她眉眼艱澀地挑了一下,看著他又問,"這么說起來,你也不知道剩下的部分口決了"
點(diǎn)了一下頭,趙先生遲疑著笑了。
"是的,實(shí)事上,我掌握的東西,很可能不如你多!"
啊啦啦……
心里最后一根希望的弦,斷裂了!
大概她苦逼的小臉兒,讓趙先生有些不忍心,他目光一轉(zhuǎn),又接著說:"不過,你們可以去問問少騰。"
噌地一下,寶柒希望又來了,"我?guī)煾杆?
了然于她急性的性子,趙先生微笑一下,接著補(bǔ)充,"不一定。畢竟那個時候少騰還太小,父輩的事他未必知道。不過,少皇肯定會知道。"
少皇
咀嚼著這兩個字,寶柒好奇了,"少皇是誰"
聞,趙先生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略略遲疑了一下,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恭敬和惶恐:"他是……少騰的大哥。"
權(quán)少騰……
權(quán)少皇
輕輕‘哦’了一下,寶柒明白地點(diǎn)頭,微笑說:"謝謝你啊趙先生,回了京都,我找?guī)煾附o打聽一下,你——!"
"來,趙先生,喝酒!"一直不發(fā)的冷大首長,陡然插進(jìn)話來,沖著趙先生舉起了手里的酒杯,同時這個話題也就此打住了。
趙先生再次笑開,和他碰了一下,客套地寒喧:"小伙子氣度不凡,怪不得了!呵呵……"
冷梟抿唇,字眼兒簡潔,"好說。"
喝了一口杯中的酒,趙先生放下杯子,又默默地端詳了他一陣兒,忽然間,像是恍然想到了什么,他笑著拍了一下腦門,說:"瞧我這記性,你們都在這兒這么久了,我還沒有請教二位尊姓大名呢"
面色一沉,冷梟淡淡說:"我姓冷。"
寶柒唇角快笑咧了,也高興地湊了一嘴,友好的對豎大拇指:"趙先生,他叫冷梟,我叫寶柒。哈哈,趙先生現(xiàn)在才想起來問名字呀哼,老實(shí)說,真有隱世高人的范兒,牛!"
興沖沖出口的話,不料卻驚變了趙先生的臉。
只見他握著酒杯的手指一抖,差點(diǎn)兒灑了酒出來,至少僵了五秒,才接著問:"你們是……"他的聲音很沉,像是說得特別的艱難,"……是京都冷家吧"
京都冷家。
四個字,他說得極緩,極慢,像是壓著千斤重的巨石在齒口,好不容易才給憋了出來一般,特別的詭異。要知道,諾大的京都市,姓冷的人肯定不少。但要真正擔(dān)得上‘京都冷家’的卻只有一個。
冷家和權(quán)家一樣,同樣是名門望族,家族淵源流長。
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冷梟只是淡淡點(diǎn)頭。
他一點(diǎn)頭,趙先生神思劇變。
查覺到氣氛的怪異,寶柒訥悶著,也沒有說話。
胖墩娘完全弄不懂,瞪著眼睛直發(fā)愣。就連正在啃干炸小黃魚的小胖墩兒,都緊緊的閉了嘴。
可見,空氣有多氣壓。
良久……
沉默了好一會兒,趙先生才站了起來,再次在冷梟的杯子里斟滿了酒,淡淡地沖他笑了一下,坐回身,又舉起了自己的杯子。
"冷二少,還真是巧。"
冷梟習(xí)慣性皺眉,又習(xí)慣性一個字回答,"是。"
捅了捅冷梟的手肘,寶柒不懂了:"難不成,你們以前就認(rèn)識"
冷梟沉默。
趙先生搖了搖頭,笑得頗為苦澀,"不認(rèn)識,京都冷家名氣大,只是聽說過罷了!"
哦了一下,寶柒半信半疑。
在胖墩娘再次的適時插入下,氣氛又和暖了,趙先生再一次談笑風(fēng)生了起來,而剛才那個話題沒有人再提起。不過,寶妞兒大抵知道,她又成了一個非知情者。
心里堵得發(fā)悶,她決定在外人面前么,先忍著。
等回去了,再和冷梟算帳。
接下來的時間里,吃飯,聊天,逗孩子,扯出來的話題都不再和權(quán)家沾邊兒了,幾個人像老朋友般談得挺投緣。在他們臨走的時候,胖墩娘還熱情的把自己今天收獲的海產(chǎn)品給打了包,讓他們帶回京都去。
一推二推推不過,寶柒只有收下了。對這個熱情又善良的寡婦大姐,她心里挺有好感。雖然都說簡單的人才能活得開心,可想到她守寡多年,又覺得想為她做點(diǎn)什么。一個女人又怎么會不需要男人呢
于是,她想到了單身避世在小鎮(zhèn)上的趙先生。
別說,這兩人兒還絕配。
一男一女,天天守在一起,要是誰都開不了這個口,豈不是浪費(fèi)了一段好姻緣么左右一琢磨,她又想到胖墩娘偷聽房門的事情來,再看看,寶柒姑娘靈光一閃,月老附身,拉著胖墩娘到隔壁好一陣兒耳語,差不多就了解到了她真有這份兒心思。
再出來時,兩個女人神神秘秘。
寶柒轉(zhuǎn)動著眼珠子,一個人過去詢問趙先生對這事兒的意見。
不料,一聽這話,趙先生竟然局促不安了起來。他坐牢之前不過二十幾歲,近二十年的牢獄生涯下來,他自然沒有配婚過。在寶柒一陣撮合之下,一直內(nèi)斂沉穩(wěn),對人接物游刃有余的他直說不合適,自己身上有污點(diǎn)。
嘆了一口氣,寶柒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輪丶奸罪,想想確實(shí)瘆得慌。
稍等一會兒,她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看不遠(yuǎn)處嬌羞的胖墩娘一眼,小聲兒說:"趙先生,那些事都過去快二十年了,你就別放在心上了。人么,都放過錯,我小時候干過的壞事兒更多,不過,咱改正了,就不再那啥了啊,好,都是好人了!"
想到背在身上二十年的枷鎖,趙先生沉默了。
"再說,你不說出來,她也不會知道??!"搖了搖他,寶柒微笑著不死心的游說:"該出手時,就出手,在這個地方生活,有個女人總歸是好的,你說呢"
目光頓了頓,趙先生轉(zhuǎn)過頭去,看了一眼低著頭假裝做事兒其實(shí)豎著耳朵的胖墩娘,他的臉,竟然詭異的紅了一下。
這一次,他照常沒有說話。
不過寶柒看得出來,他是接受了。
實(shí)事上,這么多個月來的相處,胖墩娘對他的照顧和關(guān)心,洗洗涮涮,做飯?zhí)聿?早就超出了房東的范疇,他心里又怎么會不知道呢目光望過去,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換了一下眼神兒。
妥了!
本來遮遮掩掩的一件事,被寶柒這么一挑開,反倒明了了。
哈哈一笑,寶柒叉著水桶腰,覺得圓滿了。
落了一次難,她又順手成就了一段姻緣,怎么能不開心呢
又拉著胖墩娘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她挺著肚子準(zhǔn)備出門兒了,腳剛邁出門檻兒,又聽到趙先生在背
先生在背后囑咐了一句。
"真心想要領(lǐng)悟金篆,還得多參詳小典啊。"
心里微微一動,寶柒回頭沖他甜甜一笑,揮一揮手。
"好的,趙先生,再見了啊。下回咱們再來看你們。說不定啊,到時候,你們又多添一個小胖墩兒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