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徐清歡進(jìn)了門,目光落在安義侯手中的書上,昨日她來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將這本書翻了大半,現(xiàn)在卻停在前面幾頁,顯然父親是聽到她前來,隨隨便便將書打開做掩飾,這之前父親在做些什么呢?
安義侯抬起頭看向女兒:"是不是還在想譚家那樁案子。"
徐清歡點(diǎn)點(diǎn)頭:"父親呢,怎么也不安歇。"
安義侯嘆口氣:"我是沒想到譚家亂成這個樣子。"
徐清歡伸手調(diào)亮了燈,小時候她喜歡跑到父親書房里來,眼巴巴地看著父親看公文,希望能等到父親處理完公事陪著他玩耍。
父親拿她沒辦法,干脆就在旁邊設(shè)了一張小案,讓她在上面寫寫畫畫,那時祖母剛剛請了女先生來教她,她沒有太多耐心,寫一寫就覺得累了就趴在案上睡了過去,父親總會上前將她抱起來放在軟榻上,哥哥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在父親面前呼呼大睡,結(jié)果卻被父親打腫了腿,罰跪在祠堂。
這樣想想父親對她好像格外的縱容,好像她脆弱的一碰就會碎了,也不知是不是與她小時候生病有關(guān)。
"父親,"徐清歡道,"您與聶榮熟悉嗎?"
十幾年前的事,父親這個過來人應(yīng)該知曉的更多些。
安義侯手指微微一縮,目光也變得深遠(yuǎn)起來:"聶榮曾是先皇身邊得力的將領(lǐng),先皇親征三次,次次都會點(diǎn)聶榮跟隨,直到后來發(fā)生了一件事,聶榮也就漸漸受了冷落。"
徐清歡很好奇:"是什么事?"
安義侯道:"聶榮的妻室被倭寇擄走了,聶榮求先皇恩準(zhǔn)他前往福建與倭寇周旋,救回妻室。"
徐清歡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任誰家人被擄走,心中都會如此焦急。"
安義侯頷首:"先皇自然也為聶榮擔(dān)憂,命人隨聶榮一起前往福建救聶氏,結(jié)果沒想到聶榮救妻心切中了倭人之計(jì),被倭人俘虜了,"說到這里,安義侯心中戚戚然,"消息傳到京中,所有人都覺得一代名將就此隕落。"
聶榮不管生死,從此之后都不會再有什么好前程。
"為什么?"徐清歡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聶榮想必之前立功無數(shù),如今就敗了一次而已,只要他不降倭寇他日能夠歸來,還依舊會是大周難得的將領(lǐng)。"
安義侯深深地望了女兒一眼,目光中飽含與有榮焉的神情:"可惜世人并非如你這般思量。
先皇得知此事之后不禁大怒,吩咐水師列陣,并讓人出使倭寇,只要倭寇不肯放聶榮夫妻,大周必然兵戎相見,本來這般要挾過后,倭寇定然不敢任意妄為,不久就會將人放回,卻不想這時候謠四起,說聶榮之妻早就降倭,此次假意被俘只是引誘聶榮前往,聶榮也在倭寇的蠱惑下有叛國之心,否則聶榮身為名將,為何寧可被捉也不肯自刎殉國。"
徐清歡皺眉:"這話毫無道理,根本經(jīng)不起推敲,如果聶將軍早就有叛國之心何須這樣大費(fèi)周章,私下里與倭國來往也就是了,經(jīng)過此事之后,丟了名聲和先皇的信任,即便降倭對倭寇又有多少用處。"
安義侯嘆口氣:"只因?yàn)槁櫂s沒有一死了之,朝臣便似抓住了聶榮的錯處,不但不肯替聶榮說話,還落井下石,請先皇徹查聶氏一族,先皇甚至也有意舍棄聶榮夫妻。先皇拿不定主意去拜訪魏王,魏王勸先帝不要因?yàn)閹拙渥?讓大周將士心灰意冷,這樣舍棄了聶榮,將來又有誰愿意為大周征戰(zhàn)。"
原來癥結(jié)在這里,就因?yàn)槲和鯇β櫂s有如此恩情,所以后來魏王謀反,所有人會將矛頭對準(zhǔn)聶榮。
安義侯道:"聶榮被救回來之后,朝廷雖然沒有罷免他的官職,先皇卻也不再讓他領(lǐng)兵,不但如此,聶氏族人將聶榮妻室的名字從家譜之中劃去,視為奇恥大辱,聶榮夫妻就在京中販夫走卒之地租了院子居住,不久之后聶榮妻室就為聶榮生下了長女。"
徐清歡明白過來:"聶氏被倭人擄走不肯一死了之,是因?yàn)樗呀?jīng)懷有身孕,她舍不得腹中孩兒。
這樣一個軟弱的表現(xiàn),卻為聶家?guī)頊珥斨疄?zāi),世風(fēng)日下,世人竟然如此刻薄。"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