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煥的出家不是沒有緣由的,他已經(jīng)看開了。
他的父親做出那樣的事情,罪孽深重,無法彌補;他一生渴望母愛,卻因為父親的所作所為,得不到一點。他這一輩子親緣淺薄,那就干脆斷個一干二凈!
金丸也是震驚不已,他們一路跑回京都,路上聽到了不少人對馮娘子的贊美,他聽著還挺高興,覺得自家主子的親生母親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
他從小伺候裴煥,自然能明白他對母愛的渴望。卻不能理解好端端的,主子為什么要遁入空門。
從有記憶開始,每次裴煥興致沖沖地去找洛氏,洛氏都會給他一盆涼水。因為她滿心滿意的都是她的大兒子裴茗。無論裴煥做什么都不如裴茗,都得不到她的一句夸贊。她說的最多的話便是"你大哥以前......"
時間久了,裴煥的心里也有了個執(zhí)念——若是母親的目光能駐足在他的身上就好了。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母親分出一點對大哥的愛就好??杉幢闶沁@么簡單的渴望,他都沒有得到過。
一路回京,他看到了鎮(zhèn)子上的布告欄上貼著的周躍贊揚馮流云的文章,聽到了無數(shù)百姓對她的稱贊,還有人將她的經(jīng)歷變成了戲文在臺上表演。樁樁件件,都讓裴煥的心在滴血。
他滿心期待忐忑的見面,對馮流云來說可能是另一種傷害。
換位處之,他若是經(jīng)歷了馮流云經(jīng)歷的一切,恨不得裴家所有人都去死,不要再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怎么能自私地讓她見他這個兒子呢
他這個孩子不是在愛中形成的,是恨中。他不能仗著身體里流著馮流云一半的血,就讓馮流云接納他這個孩子。他的存在是她痛苦不堪的回憶。
裴煥想了一路,終于想通了。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完滿,他的親緣如此,裴鳶亦是如此。
爬到半山腰,裴煥忽然笑了一聲。
"爺,您怎么了可別嚇我??!"金丸擔心不已,這上一刻還說自己要出家呢,可不能現(xiàn)在就瘋了吧
"我沒事,我們繼續(xù)爬!"
他方才是想到了他二哥裴鳶。
他二哥現(xiàn)在就過得很好,有疼愛他的父親和母親,若是再結(jié)一段良緣就更好了。
在通州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裴鳶喜歡柳顏歡。只是他們之前有層叔嫂的關(guān)系在,怕是難以善終。
唉......不是他該操心的事。他現(xiàn)在該擔心的是,自己的頭型飽滿不飽滿,若是剃了頭,可不要太難看。
他都好看了小半輩子了,也要做個好看的和尚。
另一邊的金丸在想,可不能讓裴煥真的剃度了,要不然裴家大房那邊可不得找他算賬先上山去求個素齋吃吃,能睡個覺,啥事明天起來再說。
他家主子一定是餓昏了頭了,一定是這樣。
兩個人在半山腰上緩慢移動,且看山下一陣馬蹄聲響起,轟隆隆地連山都隨之震動了。不過也就一會兒的功夫。
"我去,什么人啊大晚上怎么這么多人騎馬,別不是馬匪!"
裴煥沉聲道:"不是,是禁軍。"
"啊爺您怎么看出來的"
"禁軍的軍旗那么大那么紅,你看不到"
金丸撐著木棍,有氣無力道:"餓得眼冒金星了爺,咱少說兩句快上山吧!"這個點說不定還能求到兩口粥喝呢,再晚點別不就剩涮鍋水了。
"禁軍怎么會在這么晚出城"早就過了點,城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這些禁軍若是要出城,必須要有皇上的御令??苫噬线@段時間,不是在閉關(guān)為馮家人超度嗎
"不好,城內(nèi)有變!"他早該想到,裴常勝私養(yǎng)兵馬,還逗留在京城周邊,必有圖謀!
他竟然還傻乎乎地在這里想著要出家!
"快走!咱們跟上去!"
金丸兩腿一軟,"爺!我走不動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