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南說得輕松,計安卻不會以為真有那么輕松。
在他做下決定的這個過程中,他要思量自己的舉動對家族有多大影響,他們這樣家族出身的孩子,再任性也是有限度的。
他還要思量他這么做于他自己將來的影響,一旦他奔赴的人將來沒落得好下場,他等于是將自己的仕途也都賠上了,就連他的婚事,都要大受影響。
他們?nèi)齻€,都是扛著這重重風(fēng)險來到他身邊的。
計安碰了碰他的酒杯,喝下半杯問:你父親沒罵你
莊南舉著杯搖頭輕笑:罵倒是沒罵,祖父同意了的事,他能把我怎么著就是那口氣嘆得,我都不知道人一口氣可以嘆那么久。
一句話把幾人逗得大笑不止,可家世相等的三人在笑完后,更能感受到莊父的無奈。
計安又看向竇元晨:你呢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那不是。竇元晨撐著頭笑道:我不是一直不愿出仕嗎和祖父一說要出去游歷,他就讓我滾遠點,短時間之內(nèi)別回去,他看著我心煩。
計安笑著和他碰了碰杯,竇老大人心里什么都知道。
在京城那個地界,活到那個歲數(shù)的沒一個是易與之輩,一個家族若沒有一個這樣的人鎮(zhèn)著,也走不遠。
看計安看向自己,曾顯主動告知:我本還在琢磨要怎么和我爹說,我爹罵我了,說你白交了我這號朋友,你這輩子唯一一次瞎眼就瞎在我身上。
三人頓時笑得東倒西歪,論罵人,還是大理卿曾大人會罵。
天氣很冷,可計安的心里很暖。
他舉杯:多謝你們?nèi)园盐耶?dāng)兄弟。
四個酒杯碰在一起清脆一聲響。
竇元晨笑道:你那么羨慕宗正少卿有兩個好友,做兄弟的當(dāng)然不能讓你輸給他,那不得一輩更比一輩強嗎
沒輸。計安笑:他只有兩個,我有三個。
贏了。
贏了。
四人相視一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那時,他們不曾想過將來,也不必想。因為他們知道,只需沿著前人的腳步往前走,走到他們?nèi)サ降淖钸h的地方,然后去走出屬于他的新的步子,供后人走得更遠。
可現(xiàn)在,他們走出了和前人不一樣的路。
這條路,誰也不知道前邊等著他們的是什么。
可不論是不是成功,他們已經(jīng)竭力周全了各方,并且,成全了自己。
在他們這樣的家族,能成全自己就已是太難得。
***
次日早上起來,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鵝毛大雪下得正歡。
計安站在窗前看著這雪,心下念頭幾轉(zhuǎn)。
如今才十一月,越往后雪只會越大,停在這里不走當(dāng)然不可能。
身懷圣旨,又有日期為限,他慢一日到都是罪。
榮豐至今未作妖,昨日如此被無視都忍住了沒發(fā)火,他就確定了,皇帝給他下的套不在路上,在雙繩城。
不過以榮豐的性格,他今日若是痛痛快快的出發(fā)了,那就不叫榮豐了。
正想著,羅青進來稟報:榮豐公公派人過來說頭疼得厲害,怕是冒了風(fēng)寒,想歇歇再動身。
計安笑了:正好,公主千金之軀,怎受得這雪天趕路之苦,就在這里歇上幾日,等雪停了再說。
羅青意會,笑著去傳話。
果不其然,沒讓計安多等,榮豐的人來回話了。
公公說,大事為重,不敢耽誤。
計安冷笑一聲:告訴榮公公一聲,一盞茶后出發(f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