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手鮮血濃膩,只覺得心下驚顫惶惶。
李延璽一笑,在淺碧回來前,撒開了沈驪珠的手。
淺碧跨進(jìn)小廚房,綠裙活潑,小姐,我把魚線找來了,這樣長短的您看可以么
一進(jìn)來,淺碧便發(fā)覺兩人的氣氛有些不對(duì)勁。
她家小姐眉眼似有惶惑一閃而過,而那登徒子衣裳半敞,胸膛鮮血盡染。
淺碧將兩人都瞧了瞧,下意識(shí)覺得不對(duì)勁,可又說不上哪里不太對(duì)。
只得將魚線交到沈驪珠手上。
沈驪珠深吸了口氣,平復(fù)了心境,才接過,淺碧,燒些熱水來。
好。
這邊,淺碧熟練地生火,燒水。
那邊,沈驪珠凈了手,重新走到李延璽身后。
原本斷裂在胸口的箭羽,因?yàn)槟侵刂匾话?已盡數(shù)沒入身體,而背上只微微冒頭的烏金箭尖,卻出來了一截,要比先前更容易取出。
沈驪珠微微一怔。
難道……
太子剛剛并非是無緣無故發(fā)瘋,而是怕她力氣小,難以取箭,所以才這般以近乎自傷的方式,將斷羽按入身體
她眼睫忽顫。
又想,不過這又關(guān)她什么事呢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給他拔箭治傷。
這樣的天潢貴胄,生來矜貴傲慢,哪里是為別人考慮半分的性子,不然三年前也不會(huì)……
想著,沈驪珠定了定心神,只希望盡快給太子治好傷,把這尊瘟神給送走。
她指尖輕盈又靈活,將魚線小心纏上箭頭的倒勾處。
打結(jié),系緊。
然后,拽住魚線尾端,用力往外一拉——
斷箭穿膛而過,哐當(dāng)一聲,落入銅盤里,鮮血飆射而出。
李延璽臉色一霎蒼白,不禁沉沉地悶哼了聲,身體也有一瞬似繃緊到極致的弓弦,而后驟然松軟下來。
沈驪珠卻不顧濺在自已額頭、面紗、衣裳上的污血,早已拿起灑了止血散的棉片,將前后兩處傷口按住。
待血漸漸止住,沈驪珠才給他胸前、后背纏上紗布固定。
一圈圈纏繞。
身前的女子偶爾用清冷的聲音叫他抬手。
她微微彎腰,光潔的額頭沁著點(diǎn)點(diǎn)晶瑩的薄汗。
頰邊一抹暈開的血跡,給清冷的眉眼驀地添了幾絲艷色。
她眼睫低垂著,神色專注且認(rèn)真,仿佛沒有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只專心地給他包扎。
李延璽卻至此移不開眼。
誰都知道,大晉儲(chǔ)君不愛女色。東宮至今連半個(gè)美妾寵姬都沒有。
太子并不曾這般近距離地打量過一個(gè)女子。
她的發(fā)絲隨著彎腰的舉動(dòng),落了一縷在他的小臂上,像是青蘿纏繞,在那些清苦沉澀的藥香之下,隱約有著柔軟而明艷的香氣,若有似無的。
就這么勾上了心尖……輕而易舉。
身上的痛楚都仿佛被分散了些許。
李延璽搭在膝蓋上的長指動(dòng)了動(dòng),忽然就好奇起這姑娘的真容來。
他開口提醒道,姑娘,面紗臟了。
沈驪珠恰好給太子包扎完,起身退開一步,聞垂眸瞥了眼面紗和衣裳處的血污,連眉都不曾蹙一下,淡淡道了句,無妨。
但,心頭已經(jīng)不欲要了。
李延璽卻當(dāng)沈驪珠是醫(yī)者仁心,連衣裳被血污弄臟都不介意。
那上面……
是他的血。
李延璽心頭似被什么勾了勾,驀然間掠過奇異的柔軟。
然后,便連一貫矜貴散漫的語氣都溫軟了些許,弄臟了姑娘的面紗和衣裙,總歸是我的不是。只不過在下如今遭難,身無長物,待得日后……歸家,必定以華衣美服、綢緞千金為姑娘雙手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