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轉身往外走去。
米叔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許久,他低下頭,目光落在她沒吃完的半塊栗子糕上。
他草草吃了一頓午餐,等把碗筷收拾好出門,放眼四周,已經(jīng)沒有鹿之綾的身影。
他的步子一頓,快步往前走去,四下張望,到處尋找。
駝著背的身影穿過九曲十八彎的長廊,空空蕩蕩的水榭,經(jīng)過院子里還沒長成的羅漢松,陽光落在他肥大的衛(wèi)衣上,衣擺隨風而動,似一頁熬得泛黃的信紙……
竹葉從矮欄前探出頭來,壓在他的上方。
米叔獨自穿梭在偌大的鹿家,從前到后,鹿家死寂,毫無人氣,空空蕩蕩的如同一座墓,一座大得能吞人的墓。
他莫名地慌起來,不住地往前奔跑,腳下踉蹌好幾步。
太陽的熱度猙獰,光線晃過他的眼底。
他左右環(huán)顧,差點撞得從石欄桿上掉下去,下一刻,他停住了,目光落在水面那只停擺的烏篷船上。
濃綠的荷葉連著片地生長在水面,穿過一棟棟房子延伸過來,荷花開了十來朵。
碧綠的水面,一只小小的烏篷船靜靜地停在上面。
鹿之綾就躺在上方,身體微微蜷縮,黑色的裙擺乘風輕動,明媚的陽光落在她身上照不出一點生氣。
她一只手搭在船的邊緣,指白如玉,蜻蜓點水而過,漣漪在她指下蕩漾開來。
米叔沿著護欄往前走,隔著水面離她越來越近。
她側躺在船上已經(jīng)睡著了,闔著雙眼,一片荷葉被她枕在臉下,映得她的面容格外白皙柔軟……
米叔站在岸邊,目光深沉地看著她,呼吸收緊。
守墓人。
她不像個朝氣的年輕女孩,她更像鹿家的守墓人。
守著數(shù)不清的亡魂,過死氣沉沉的日子,生與死的邊限在她身上淡到極點。
鹿之綾在堅硬不適的船上睡了一天,米叔在岸邊站了一天。
……
鹿之綾在家里的生活簡單得離譜,有時候坐在涼亭里、門口就能坐一天,有時候練練字、彈彈古箏又是一天。
她好像總有事情做,其實又沒做什么;
她總是在走神,但又很快回過神;
她總是在笑,從來沒有眼淚。
米叔遠遠看著,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她在平靜地過她想要的時光,而他在角落里靜默注視。
米叔是個很有分寸的人,輕易不會來打擾她,只有到飯點,他會走過來,要么做飯,要么寫一份菜單,讓她出去買菜……
五天后,李明淮提前過來。
鹿之綾和米叔正在吃飯,米叔堅持要把碗洗了再走,她沒有拒絕。
李明淮站在門口,望著滿池開放的荷花,比剛回來的時候好看多了。
那個時候,池子里連水都沒有。
嗯。
鹿之綾站在門的另一邊,淡淡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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