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山頂頭的巖石上,大半夜的望出去,沒燈光,盡是月下山林。面前是崖壁。
從山路往上瞧,不見人影,只有一點亮在那閃著,像綴在夜空的星。
這根煙是臨走前和秦明宇要的,沒過濾嘴,抽到燙手了他才覺察,撳滅丟掉時,山下有人影往上跑,是領(lǐng)導(dǎo)的警衛(wèi)員。
“有事,先掛了?!彼庇X要出事。
“這么晚……有什么事?。俊边@都十一點多了。
“沒事,秦明宇喝多了?!甭费壮窟@謊話扯得,都不從腦子里打彎。
“哦哦,那你快去。”
斷了線。
跑上來的人氣喘吁吁的:“有人闖禁區(qū)了?!?
果然不是好事。
路炎晨手撐巖石邊,躍下三四米,落地就往下跑:“有人去了嗎?”
“有,闖禁區(qū)的有六七個人,都是小年輕,”身后人緊隨其后,跑著說情況,“說是玩真心話大冒險啥的,進去的,就有個男的膽小不敢進去。在禁區(qū)外頭蹲了三、四個小時害怕,報警了?,F(xiàn)在全是地方上的警察在那。”
路炎晨罵了句人,帶那個警衛(wèi)上了車。
這一條地帶早就拉了鋼絲,掛了牌,標明是軍事禁區(qū)。十幾公里一條警戒線,日夜有人守著,還是被那些旅游的人穿過去了。警衛(wèi)員簡明扼要說著,工兵們才撤到另一塊基地去,工廠里的這些專家是離這里最近的,眼下情況緊急,能配合警察的也只有他們。
而這些專家里,最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就是路炎晨和秦明宇幾個。
十分鐘后。
車剎在土路邊,刺眼的燈光晃過前方,幾個臨時照明燈圍在一塊草皮上。路炎晨打開車門下去,正聽見那個挺年輕的男人在義憤填膺地指責(zé)穿著制服的警察:“我們都是納稅人,你們就要保障我們的安全?為什么這里沒有人守著,就拉這么簡單的鐵絲?掛個牌子?”顯然這年輕人已經(jīng)混交蠻纏了很久,警察們都不太愉快了,包括一旁穿著軍裝也剛到的秦明宇,也被這年輕男人吵得頭疼,一個勁投訴這些警察接了110來的慢,來了又不行動,就在這兒等著。
警察還挺好脾氣,解釋這里是雷區(qū),沒這么簡單,一定要等排爆專家來。
秦明宇在吵鬧中,見到路炎晨來,忙迎上去。警察們看到專家這么快到了,長出口氣,也上來,迅速溝通著剛更新的情況。這里邊還是沒信號,打不通電話,只能大范圍搜索。年輕男人被兩個警察擋著,一個勁瞄路炎晨這里。他人機靈,看所有人簇擁路炎晨,猜想是他們的什么領(lǐng)導(dǎo),馬上跑上前:“你是領(lǐng)導(dǎo)吧?你要給我下個保證——”
“把他給我拉一邊去?!甭费壮亢懿荒蜔?。
“你什么態(tài)度?”那人咬牙切齒往出摸手機,“給我站著,別躲,我把你這種人發(fā)網(wǎng)上去!”路炎晨劈手把他手機奪了,丟去給身后的人:“軍事基地,拍攝就按間諜罪處理?!?
……那男人被路炎晨目光唬住。
路炎晨也懶得再理這人,對秦明宇說:“照我們剛說的辦,你帶一隊,我?guī)б魂牎?
年輕男人被奪了手機,怒火上涌,看路炎晨還在部署,更急了:“我都報案這么久了,還在這耽誤不進去救人!還在商量?竟然還在商量?”
“里邊是雷區(qū)!知道嗎?”秦明宇終是繃不住,將那男人拎到燈下,“這些警察不懂排雷!沒我們,他們進去也白搭!”
“別找借口,你們就是辦事效率低下,不拿老百姓的命當(dāng)命。你當(dāng)兵的吧?你對得起你這身衣服嗎?平時耀武揚威的,去哪拿個軍官證就不要票錢了,都是我們拿錢養(yǎng)著的!”
秦明宇擼起袖子:“老子真他媽……”
路炎晨瞪了秦明宇一眼:“穿衣服去,拿上工具,快點兒。”
說完,他一米八幾的身軀轉(zhuǎn)過來,直視那個男人:“你從工作到現(xiàn)在交多少稅?十萬有嗎?”“……十多萬,”那男人被他唬過一句,有經(jīng)驗了,知道路炎晨最兇,也就裝著硬氣,“不到二十萬?!?
“二十萬我出了,還給你,”他瞥身后,“拿防爆服來,給這男的套上。來,你和我們?nèi)ゾ饶闩笥?。?
“……這是你們工作,憑什么我去?”
“放心,我職位高,會給你打報告,讓你從明天開始去公園都免票?!甭费壮柯曇怀痢?
“……我不去……你這不是開玩笑嗎?我一老百姓怎么進去……”
“警察也不懂,你和他們一樣,別怕,有我?guī)е?,”路炎晨重重一拍他肩,“救你朋友,你就該義不容辭!秦明宇!”
“到!”
“給他套上!”
“是!”
……
年輕男人徹底沒聲了,看路炎晨白面殺手似的,不自覺往后閃:“你別胡來啊,你這不胡鬧嗎?”路炎晨看著他的臉,目光更冷了:“二十萬賣命不值了是不是?你以為我們這些人,哪個人的命是不值這些的?告訴你,不敢去就老實給我呆著。信佛求佛,信上帝就禱告,什么都不信就原地給我唱國歌!別耽誤我們救人!”
說完也不再搭理這個年輕人,攬住秦明宇肩膀去拿工具。
“真他媽欠教育?!鼻孛饔罡C了一肚子火。
“教育是他爹媽的事,”路炎晨無情無緒地說,“走了?!?
過去那么多次救援,有熱淚盈眶感激的老百姓,當(dāng)然也會碰上人渣,不能因為一兩個沒教養(yǎng)的就放棄自己曾在國旗下立得誓。
兩人換裝,兵分兩路,進入了禁區(qū)。
這里被工兵小范圍排過了,危險還算小的,只能祈禱那幾個大冒險的年輕人運氣好,不要再往偏僻地方走,真進了危險區(qū)域。
“你這剛轉(zhuǎn)業(yè)出去,”秦明宇臨戴上面罩前,還在為路炎晨擔(dān)心,“別影響你?!?
路炎晨沒說話。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擔(dān)心這個,還不如去多憂心憂心快要預(yù)產(chǎn)期的歸曉。就怕她又什么都不說,大事化小……
兩人分散,路炎晨帶著四個人,向東北而去。
腳下是草,面前是山林。
青山,月色,他莫名就想到了那句“青山有幸埋忠骨”,總有不好的預(yù)感。上次,還是老隊長被害得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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