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月白知道,若是自己對他有意,只會成為累贅,連累到他。
更何況,她不想再經(jīng)歷一遍陸霄云的事。
“其實呢,你若是真的喜歡墨玨,即使你出身梨園,我也并不是看不起你的。”梁墨玫笑了笑,講:“只是如今你都說了,你對梁墨玨無意,既然如此,那不妨你也早日離開梁家吧?!?
她這話,是要逐自己出府。
月白登時一慌,她咽了口唾沫,說道:“大小姐。月白自認沒犯了規(guī)矩,也不會礙到三爺,我……我不想走?!?
梁墨玫輕輕地挑了挑眉,“你又不屬意他,他卻是屬意你得很。你待在府里,只會亂了他的心神。我實話和你說了吧,玉姐兒再過些時日就要回京了,回京后第一件要辦的事,就是和墨玨成親。你是不想那時候還待在府內,待在……墨玨身邊的吧?”
她的話說得月白腦袋嗡嗡的響,月白還沒反應回來答話呢,梁墨玨就又開了口,“你若是想待著,也行。只是那時候他身邊有了正頭太太,你是做不成貼身丫鬟的,要么做灑掃丫鬟,要么做妾。但是只要你在他們夫妻二人身邊一日,他就要受別人私底下的非議一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月白自然是明白的。
如果梁墨玨成婚后,她這個曾經(jīng)給他帶來過非議的丫鬟還待在梁府,只會讓他再受別人的惡意議論。
“我……我愿意走?!毕氲竭@個后果,月白便立刻說道。
她怎么能因為自己想留在他身邊,讓他承受那些莫須有的議論呢?
梁墨玫揚了揚柳眉,果然,解鈴還須系鈴人,那邊的系鈴人不配合,這邊的倒是配合得緊,不需要她再多費口舌,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你是個聰明懂理的,我也不多說了?!绷耗敌睦锉P算著該如何找梁母回話,“母親先前說要你做陪房丫鬟,你不肯,也行。這樣吧,杜家表親那有一位小姐,住在蘇州?!?
她察覺到月白的眼神有些許不安,溫著語氣說:“我不誆你,她是個最和善不過的人了,我把你放到她身邊做個一兩年的丫鬟。到時候玉姐兒應該也和墨玨好好相處著了,等一兩年,那小姐就能把你的身契還給你。我呢……”
梁墨玫看著月白忐忑模樣,對于這個弟弟頭一回喜歡的人,她心里還是柔軟的,于是道:“你到時候就來上海杜家尋我,我會給你許門好親事,或是讓你再找份穩(wěn)定的工做,再給你百兩銀子。如何?”
這番打算,已經(jīng)是將月白的余生都考量到了。
百兩銀子,足以在上海買一間足夠月白一人居住的小院子。
對于她這么細究的打算,月白一時不知道是該難過還是該感謝,她愣在當場,只靜靜地看著梁墨玫。
“若是這樣,我自然是……”月白將要開口答應了。
“不如何?!币坏滥新曧懫?,月白驚然看去,竟是梁墨玨君子端方的立在那。
梁墨玨是想到梁墨玫會來找月白的,可沒想到,月白會答應得如此痛快,痛快的甚至令自己險些趕不及了。
“我給你五百兩,留在梁府?!彼粫r失了從容,快步從臺階上走了過來,行至月白旁邊,看著她,說道:“你可忘了,當日在溫府回來的車上,你是如何答應我的?”
月白怔然,想起那日劫后余生,自己對梁墨玨說過的話。
她說過,用一輩子當牛做馬來報答梁墨玨。
“三爺,我…我是說過那話不錯,只是如今,如今……”她那時說話的時候,也不曾預料到后頭發(fā)生的事。
“無論如今怎樣,你只需要記得你說過的話便是了。”他立在月白身前,看了梁墨玫一眼,慢慢說道。
梁墨玫被他氣得眉一跳,只講:“墨玨,月白心中所想的是安穩(wěn)日子,你總不能攔著人家不讓她過安穩(wěn)日子吧?”
按照她的安排,月白的下半生自當是再安穩(wěn)不過的。
若是月白答應了,她當下就能帶著她回上海。
“長姐先不要在這多了,姐夫還在等你呢?!绷耗k聽見梁墨玫的話,也不惱,只微微勾唇一笑,“還不快去?”
梁墨玫當場就愣了,關于月白的安排也立刻煙消云散。
他說什么?
杜澄來了?!
等梁墨玨帶著月白隨梁墨玫到會客的花廳里時,已經(jīng)是一刻鐘后的事,月白第一眼就瞧見了一個穿著花灰色西服、戴銀邊眼鏡,瘦削又斯文的男人坐在椅上。
梁母也正坐在主位上,她端著笑容面對著那男人,看到梁墨玨一行人來時,眼神定在月白身上,笑著的嘴角一僵,但因由著外人在,她也不好發(fā)作。
“玫兒,杜女婿也跟來了,你竟然也不提一嘴?!绷耗赶蛄耗嫡辛苏惺郑f道。
而那斯文的男人便是梁墨玫的丈夫,杜家當家的大少爺,杜澄。
杜澄看見梁墨玫走出來,目光一亮,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梁墨玫說:“阿玫……”
梁墨玫是沒想過,自己前腳剛來京都,杜澄后腳就跟回梁府,她看著杜澄,恨不得拿一根棍子將他就地挑回上海,可礙著梁母的面子,只微微地笑,“你怎么來了?”
雖面帶微笑,可話鋒是一點都不客氣的。
“既然玫兒和玨哥兒都在,那我就先回去了?!绷耗冈瘸鰜斫哟懦危桥铝耗凳芪?,如今梁墨玨也出來了,她便無憂了,加上看見月白,她只覺得頭疼,說完話就領著容云一塊回院里去。
她這一走,花廳的氣氛也松動了些,可還是有點凝固。
月白看向梁墨玫夫妻二人,心中只覺得著氣氛凝固之處,就在他們身上。
“杜少爺?shù)囊环昼娍芍登Ы?,怎么有空離開上海,到我這來了?”梁墨玫回娘家是主人做派,梁母一走,她便覓了主位坐上去,喚人沏了新茶,喝上一口,就說:“你不是不想見著我么?”
杜澄臉上掛著苦笑,道:“阿玫,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別再生氣,對你的身子也不好。我這回來,就是請你回去的……”
月白看得糊里糊涂的。
梁墨玨和她站在角落,低頭一見她這糊涂樣,干脆就略微彎身,在她耳邊解釋起來了,“杜澄這王八,在酒會上和好些年前處的女朋友相遇,兩人還碰了杯,被人拍下來登上報紙,將長姐氣得夠嗆……”
后來夫妻倆又因此發(fā)生爭吵,梁墨玫收拾完那前任女朋友,直接就回京都了。
“三……三爺,你離我遠些?!绷耗k講話時,熱氣侵襲到耳廓,月白頭一回從他口中聽見如王八這類的話,加上距離過近,脖頸瞬間紅了,她往旁邊挪了挪,并講:“那他如今是來哄大小姐的么?”
“是罷?!绷耗k低聲說道,看見月白這樣子,眸中漫上笑意,再一看不遠處一個解釋、一個反駁的兩人,拉著月白的手就往回走。
他雖說過,若是杜澄欺負梁墨玫,他是拼盡一切也要打折杜澄腿的。
可如今看來,夫妻倆間遠不到那地步,加上身邊這小丫鬟糊里糊涂的,他便也不管了。
先管好她再說。
月白乍被梁墨玨一拉,又不敢在花廳發(fā)出喊聲,一路上被他拉到了走廊上,她才輕輕地掙脫了手,兩頰已經(jīng)騰起了淡淡的紅色。
“三爺,你……你日后還是不要這樣為好?!彼椭^,抿著嘴,聲音也是低低的,讓梁墨玨聽了只是輕輕一挑眉,問道:“這樣,是何樣?你身為我的丫鬟,我是連你手也不能拉了么?是要我與你之間隔著數(shù)十步,遠遠的、冷冰冰的菜行么?”
月白自然不是這個意思,被梁墨玨曲解了,她心里也犯急,只一疊聲解釋道:“誒、不是……不是。就是,有點沒有分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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