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倒是和先前月白對花憐所說的一樣。月白眸中閃閃地看著梁墨玨,剛想說話,又黯淡了一點,“可是張老板那……”
她還是擔(dān)心著張老板會找到花憐,屆時給梁府添了麻煩。之前她和陸霄云的事,就給梁府添了麻煩,若這次……
梁墨玨是最看不得她這模樣的。他重新讀起了案上的賬本,輕描淡寫地道:“張老板縱使想進(jìn)梁府,也需經(jīng)過我同意的。你大可不必憂心?!?
只要花憐在梁府,那張老板是伸不進(jìn)來手的。
這話下,就是允許花憐常住梁府了。
月白立時揚(yáng)了笑,“謝謝三爺!”
見她展顏一笑,梁墨玨心下也是熨帖的,他嗯了一聲,雖沒再多說話,可臉上也浮著淡淡的笑意。
梁府安置喜福班的小院在府東部,鄰著后園。
班主房在小院的正房,紅木雕花的門大開著,盞盞油燈在房中亮起。
方荷來到正房時,何漣正坐在椅上看戲本,見到她來時,手中的戲本被放下,他看著方荷道:“這么晚了,你才來找我?”
方荷回身關(guān)上門,窈窕的纖腰微扭,她抿著嫣紅的唇微微一揚(yáng),幾步上前,然后輕輕一歪,就坐在了何漣的懷中。
“這不是白日里要練功,只有現(xiàn)在有空嘛……”方荷軟著聲音,嬌滴滴的,一張嫵媚的臉上盡是過于熟練的風(fēng)情。
不過何漣就吃她這一套。
他手指撫摸過方荷的臉,一笑道:“真的么?我還以為你是看見府中的哪位爺,移情了呢。”
提到這個,方荷腦中就浮現(xiàn)出了一個人影,但是她沒有說,表情也沒有變化,只道:“怎么會呢?班主,我可是最喜歡你的。”
她是在離開梨花班后,最落魄的時候投靠的喜福班。
那時的喜福班有著一個臺柱子,卻硬生生被她擠走了。皆是因為她靠著一個人——喜福班的班主,何漣。
方荷的臉生的漂亮又精致,沒有男人不喜歡,她憑著色相,成功讓何漣捧她做臺柱子。
“是么?”油燈下,何漣斯文的臉微微含著些笑,他的手指滑動到方荷的頸側(cè),輕輕一捏了捏她的軟肉,用了八成的力氣,問道:“那我怎么聽說,你在碧云樓的時候,對那林玉和是仰慕得緊???”
肉被擰疼了,方荷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強(qiáng)行把痛楚壓了下去。她說道:“沒有的事,我是班主的人……那林玉和,我真只是想找他指點指點戲本……”
她口中的話,何漣也沒說信還是不信。何漣的目光漸漸看著前方,忽而道:“今日那位月姨娘,是你的舊相識么?”
他忽然提到了月白,這讓方荷微微一怔。
“你這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識地問道。
何漣卻是低低地笑了兩聲,又?jǐn)Q了擰方荷頸側(cè)的軟肉,“她比你生得好看。”
這句話足以讓方荷眉心輕皺,微微變色。何漣夸誰不好,偏偏在她這夸月白?
平日里那只能給自個兒端茶送水的丫鬟,什么時候能和自己相提并論了?
“我來梁府前就打聽過,梁府的月姨娘,是個風(fēng)云人物。梨園出身,竟入了高門做妾……”何漣想著今天白日里見到了月白,清素嬌弱,別有風(fēng)姿,心弦就不經(jīng)一動,。
他素來愛好美人兒,且不挑。只要是美的,他都喜歡。
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方荷皺起的眉心又舒展了下去,她心中忽然騰升出了一個想法,便對何漣說道:“那可是梁三爺?shù)呐?。你可不要亂想。不過呀……”
方荷微微一笑,“若是她不是了,那你倒是想如何亂想,便如何亂想了……”
月白不是仗著自己是姨娘的身份在她面前傲么?
她要讓月白徹底傲不起來!
喜福班唱堂會的地方,就在梁府后園的一處戲臺上。
雖是入了夏的日子,可早晨天氣晴好時,仍有一片清風(fēng)涼意。梁母就是擇了這個時間來戲臺前聽?wèi)虻摹?
她頗愛聽?wèi)颍徊贿^聽的皆是如霸王別姬、貴妃醉酒這樣的劇目,聽上十遍也不會膩。
關(guān)于梁母的生辰,梁墨玨早在去年便和墨玫、墨瑤以及自個兒還在上海的弟弟墨珵商量過的,要給梁母大操大辦一番,也好熱鬧熱鬧。
戲臺前支起了遮陽的棚子,梁母坐在主位上,左手邊坐著墨瑤,墨瑤的左手邊則坐著月白。梁母頗有興致地聽著臺上旦角兒的唱段,而在她身邊的墨瑤和月白卻是一個賽一個的沒精神。
月白是因為這兩日常與花憐深夜敘話,加上本就對喜福班沒有多大興趣才沒精神的。今兒之所以來此,也是梁母發(fā)的令,讓她一塊來陪同。
而墨瑤則是因為單純的沒睡好,如今敷著粉的眼下還掛著兩道青黑呢。
“月白,月白?!蹦幙拷嗽掳啄且粋?cè),輕輕叩了叩小小的正方桌幾,喚了她的名字。
月白本在游神,被這么一喚,倒是回過神來,轉(zhuǎn)臉一看墨瑤,問道:“怎么了?”
墨瑤指了指臺上的人,瞥了一眼身邊正看得入迷的梁母,又朝月白傾了傾身子,輕聲道:“你看臺上那貴妃,是不是方荷?”
月白順著她的話往戲臺上看。只見立在戲臺中間的貴妃正是方荷,只不過她這會子是上了頭面油彩,月白仔細(xì)辨認(rèn)了下,才認(rèn)了出來。
她點了點頭。
墨瑤則是不大高興的模樣,她對方荷的印象極差,小聲著說:“小懷那小子,找誰不好,偏偏找來了喜福班?看著就煩!”
月白知道她是因為方荷而煩,于是悄聲安慰道:“左不過還有半月的日子,一眨眼就過去了。你若是不喜歡的話,可以不來看的。”
喜福班既來了梁府唱堂會,那么在府中就一定會和方荷碰面。除非一直避著。
月白是想通了這點的。
“哼……”墨瑤百無聊賴地托了托腮,“我看著她的唱腔身段也沒那么好嘛,怎么就是喜福班的臺柱子了?別是班主瞎了眼,亂捧人?!?
絲毫不加掩飾的嫌棄逗笑了月白。
月白看著墨瑤,正巧臺上一出戲完結(jié),梁母鼓了鼓掌說不錯,月白只朝墨瑤拋了個眼色。
墨瑤與她之間已生出了稍許的默契,如今見到月白拋來眼色,會意一笑,然后起了身,對梁母道:“母親。我有些熱了,想去月白房里用點茶。”
梁母原本在看戲臺,聽到墨瑤的話,她偏疼這個體弱又年紀(jì)小的女兒,見墨瑤覺得熱,便點點頭,柔著聲應(yīng)道:“那你就去吧。不過不要貪涼,知道么?”
墨瑤嗯了聲,拉過旁邊的月白,朝梁母告退后就一塊兒離開了戲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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