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老夫人房中多留著么?”月白牽住墨瑤的手,拉著她走了一段路,上了花廊,才不算被日頭曬著。
墨瑤笑了笑,她說:“我本是要去碧云樓的,聽見松苓說你這個倒霉鬼又被母親傳喚,想著你怕是又要受罪,便趕忙去母親房里找你了?!怀上?,你確實是又跪在了地上?!?
玩笑般的語氣讓月白勾了勾唇,她俯身拍了拍膝蓋,剛剛出來時走得匆忙,都忘記拍拍上頭的灰塵。
“能讓師姐留在府里,且不讓三爺為難,我就算再跪個把時辰,也是值得的?!痹掳讓δ幹v道,“臨近老夫人壽辰,都說不能讓老夫人動氣。三爺在師姐的事上本就幫我良多,若再讓他在這關頭和老夫人起了爭執(zhí),那我就有天大的罪過了?!?
墨瑤知道她的脾性,嘆了口氣,不說這話題,“花憐如何了?”
講到花憐,就不得不提她臉上的傷疤,月白暗了暗神色,語氣也低了下來,“師姐臉上的傷……難治得很。雖是吃藥、上藥,可聽大夫說,縱然結痂了,日后也要留下傷痕的?!?
這傷痕對于花憐那么愛美的人來說,是沉重的打擊,月白亦是為此擔心,“師姐知道了這消息,便總是郁郁寡歡的,我實在是擔心得很。”
墨瑤明白容貌對一個女人來說的重要性,她抿了抿嘴,說道:“你和花憐都放心,在京中定然有人能治好她的傷的?!?
月白心中亦期望如此,揭過這話題,她又想到了梁母身邊的方荷,不由有點疑惑,“對了,墨瑤。方荷是什么時候與老夫人這么近的?老夫人不是從來都不喜歡……戲子嗎?”
一講到方荷,墨瑤就撇撇嘴角,原本的笑容也盡數(shù)消失,她嗤地笑了一聲,“還不是因為方荷知道如何討好人么?母親喜歡聽戲,她便日日唱。唱得好了,母親給了賞銀,她卻推辭說不要……母親便覺得她與別人不同,時不時讓她到院中唱折子戲,像養(yǎng)個丫鬟似的帶在身邊?!?
因為這幾日光擔心花憐,所以月白并不知道這回事。如今聽墨瑤這么一說,她倒是有幾分驚異,這半年不見,方荷改了品性了不成?
要知道在從前,方荷向來是對金銀錢財趨之若鶩的。
“不過無論她如何裝,統(tǒng)共不過再十日,她就要連著她的班子滾出去了?!蹦幭騺碛迷~文雅,但在方荷身上,卻拋卻了這個習慣,可見她有多討厭方荷。
月白失笑,挽住墨瑤的手臂,點頭說是,“再過十日,她便離開府里,再也不污你的眼睛了!不過呀,你倒是小心林老板……”
一提到放在心上的林玉和,墨瑤便紅了臉,立刻假裝要去打月白,兩人笑笑鬧鬧,一同走過了花廊。
因墨瑤本就是要去碧云樓,是從松苓口中知道月白有事才去的梁母處,所以兩人在半道上就分離了,月白孤身回的院中。
當她剛進院中,就聽到一陣喧鬧,她怕出事,趕忙走到了屋里,眼中映出了拿著包袱要走的花憐和攔著她的玉杏跟蘭喜。
“怎么回事?”月白見狀上前,拉住籠著頭紗的花憐,看著她的行囊,“師姐,你這是要走?”
見到月白回來了,喧鬧的人們立刻停住了聲音。玉杏幫月白拉住花憐,表情焦急,“花憐師姐知你去了老夫人那后,就收拾了行囊,一直說要走。我們怎能讓她走呢?便勸她,可又勸不動!”
花憐要走?
“師姐,你為什么要走?”她怎么能走!
月白將花憐手上的行囊包袱一把扯下,輕蹙著眉看她,“你如今傷還沒好,你要去哪兒?”
望向月白,花憐眉眼間盡是愧疚,她緩緩道:“你就讓我走吧……我留在梁府里,只會給你惹麻煩?!?
從前和月白互通書信的時候,花憐就知道月白在梁府中總會受到梁母的針對。她怕自己再留在府里,會讓月白的境況不好過。
月白和梁墨玨救了她,她便知足了,哪能再給月白帶來麻煩呢?
“老夫人是個善人,她已經(jīng)允準你留在梁府了!你若是因為這事要走,大可不必!”拉住花憐的手用了幾分力氣,月白勸道:“更何況,縱然你要走,也得等臉上的傷治好了,不是么?”
提到臉上的傷,花憐神情黯淡,也不再和月白做掙扎。她撫上被紗布遮蓋住的臉頰,輕輕的觸碰,仍有著痛意。
她雖然從張家離開了,可駱瑤帶給她的傷卻是要一輩子跟著她……
“月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傷根本就治不好。我的臉已經(jīng)徹底毀了……”眨了眨眼,淚珠從眼眶掉下,花憐輕聲道:“你就讓我走吧,也好過在這連累你!”
她這是執(zhí)意要離開,月白心下犯急,可又無可奈何。
“師姐,京中有那么多人,誰說你的傷治不好的?”月白懇求般地拉著花憐,她斷斷不可以讓花憐孤身離開梁家、離開京都的。
對于她的話,花憐還想要再說,就聽得一道男聲乍然響起。
“月白姑娘說得對。誰說你臉上的傷治不好了?”花憐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走進了房中,于他后頭走進來的,是梁墨玨。
“三爺!”見到梁墨玨,月白立時喊出了聲,她又疑惑地看著那年輕男子,有點防備,“這是誰?”
看她防備的模樣,梁墨玨對她安心地笑了笑,來到她面前,介紹道:“這是顧尹。是京中藥堂‘寶春堂’的大少爺,也是我的朋友?!?
寶春堂的大少爺?
“我姓顧,名尹,字子禎?!鳖櫼斐鍪?,面上笑容燦爛,卻久久不得月白或花憐的回應,不由訕訕收回手,加了一句,“我是為……這位小姐的傷來的?!?
他指的是花憐。
“子禎是寶春堂的大少爺,也在東洋學醫(yī)數(shù)年。對于燒傷一癥,頗有研究?!绷耗k向前走了幾步,不自覺間就走到了月白身邊,聲線溫潤,“花憐的傷,他定然能治好的?!?
一講能治好花憐的傷,月白就立刻抬頭,眸若晨星,望著梁墨玨,“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未等梁墨玨開口,顧尹先出聲了。他拍了拍胸膛,打包票似的道:“你且放心吧,不過區(qū)區(qū)燒傷而已,在我的醫(yī)治下,一定是能恢復如初的。倘若不能……不能……”他沉吟了一下,決然地說:“我這輩子都不醫(yī)人了!”
頭一回見到一個做醫(yī)者的發(fā)出這種誓,月白嚇了一跳,連忙擺擺手,“我沒那個意思?!?
看月白嚇了一跳,梁墨玨微勾了勾唇,講:“子禎自幼醉心醫(yī)術,不僅得到寶春堂的家傳,在東洋留學時也是成績卓異,你放心好了?!?
得到梁墨玨的話,月白才放心下來。她沒想到,如顧尹看起來這樣年輕的少爺,竟會有那般醫(yī)術。
“行了,不多說了,還請這位姑娘給我看看傷口吧?!鳖櫼稚咸嶂粋€藥箱,徑自走到桌邊坐下,做了個請的姿勢,讓花憐也坐下來。
猶豫片刻,花憐還是坐在了顧尹旁邊,然后由著顧尹慢慢揭開了臉上的紗布。
當紗布揭下時,顧尹不禁蹙了蹙眉,“你這傷,最好治的頭幾天耽擱了吧?”他這話一說出口,花憐的臉色瞬間就黯淡了。察覺到這,顧尹忙又補了一句,“不過沒什么大礙?!?
他這話說得大喘氣,直教月白也揚了揚眉,詢問道:“顧少爺,你的意思是……”
顧尹擺了擺手,“別叫我顧少爺,叫我顧大夫?!倍笥謴乃幭淅锬贸銮謇韨诘奈锸?,替花憐清理了臉上和脖上的傷,再取出一板藥片來,“這傷能好的。只不過花費的時間要長一些。按著我的方子抓藥,再日日涂抹這膏藥,等傷好的時候,絕對留不下多少痕跡。”
說罷,顧尹取出胸口別著的一支鋼筆,在紙上認認真真寫了幾個藥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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