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程新建和方奎躍躍欲試,有更難聽的話要脫口而出,孫有道當(dāng)即投降:“行行行,你說了算,誰叫你是大少呢吃完飯咱就走”
柳俊笑道:“小同志,這個工作態(tài)度就對頭了嘛”
程新建和方奎笑倒。孫有道無可奈何,只能在心里慨嘆,俊少越來越擺譜了。
這時候,包廂門突然推開,人民飯店的經(jīng)理肖慶安嘻皮笑臉擠了進(jìn)來,后頭還跟著兩個滿臉堆笑的家伙,一老一小。
年輕的那個,正是柳俊極不待見的康小剛。去年“銀穢聚會”那事,這小子也有份,若不是看在要救出嚴(yán)明幾人的份上,柳衙內(nèi)才不會管他的死活。年長的那個,四十幾歲年紀(jì),身穿中山裝,梳著大背頭,頗有一點官相,瞧著有些面善,一時記不起來。
見了他倆,程新建先就重重“哼”了一聲。
他知道康小剛得罪過柳俊,還嚷嚷著要親自動手收拾康小剛來著。程新建這人,果然鐵桿得緊,愛憎分明
“小俊啊我是康伯昭,呵呵,小剛的爸爸”
唔,原來這家伙就是工商局的局長康伯昭,康小剛那混蛋的老子。過年的時候,來柳俊家坐過一陣子,難怪瞧著面善。只不過春節(jié)那幾天,來家里拜年的干部實在太多了,饒是柳衙內(nèi)聰慧過人,一時之間,哪里記得周全
這家伙將兒子調(diào)教成那般囂張跋扈,不知“死”字怎么寫的德行,可見也不是啥好鳥。不過柳俊還是站起身來,客客氣氣地道:“康局長,你好?!?
柳俊對嚴(yán)玉成、唐海天這些比柳晉才年長的,都尊稱為“伯伯”,至于康伯昭這樣的,自然是稱呼官銜。要柳俊也尊稱他“伯伯”,那是想都不用想。若非瞧在他是工商局長,曰后不免要打交道,柳俊理都懶得理他。
“呵呵,小俊啊,去年那事呵呵,真是感謝你啊別的我也不多說了,我敬你一杯我先干為敬,你隨意”
康伯昭果然一飲而盡,康小剛也隨著他老子滿飲一杯。
嗯,這個老康,四十幾歲的正科級實權(quán)局長,能在柳俊小小孩童面前放下身段,刻意結(jié)交,也算得頗有眼色。都說“花花轎子人抬人”,人家做出了姿態(tài),柳俊自然也不好擺譜。
柳俊為人處事的原則很簡單:如果確定某人是仇家,那就變著法子往死里整,頂好是打倒在地,踏上一萬只腳,永世不得翻身難道留下首尾,叫人家伺機(jī)報復(fù)不成倘若只是小小過節(jié),那便“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揭過就算。做“衙內(nèi)”也不能太過驕橫霸道,樹敵過多。須知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呵呵,康局長太客氣了?!?
柳俊舉起酒杯沾了沾唇,意思了一下。他酒量本就欠佳,這些曰子被程新建孫有道趕鴨子上架,長進(jìn)了些許,亦不過二三兩的量。和康伯昭這樣“酒精考驗”的干部硬碰硬,純粹自找不痛快。而且人家擺明以“下禮參見”,該端的架子還是要端一端的。
還是那句話:有些人,你把他當(dāng)個人,他就把你當(dāng)個鳥;你若把他當(dāng)個鳥,他反倒把你當(dāng)個人這就叫作“人之初,姓本賤”
“康局長,一起坐坐,喝兩杯”
柳俊邀請道。
康伯昭瞧瞧桌上的殘羹冷炙,笑道:“今天就不打擾了,我那邊也還有幾個客人,改曰我一定請各位大醉一場。”
這人倒也有些眼色,知道不惹人厭,難怪能做到工商局長。
“老肖,往后咱們在喝酒,別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往包廂里面領(lǐng),煩死人了”
等康伯昭父子出去,程新建哼哼著,很是不爽地對肖慶安道。
肖慶安也是個八面玲瓏的家伙,當(dāng)即連連點頭。不過往后會不會聽得進(jìn)去,就只有天知道了。
孫有道辦事利索,兩天之后,果真將洪陽市搪瓷廠那位退休的唐工請到了向陽縣。唐工大名唐元英,六十開外年紀(jì),頭頂謝了大半,剩下的頭發(fā)也是稀稀疏疏的,盡皆花白了。不過精神健旺,微胖的身軀里似乎還蘊藏著無窮的精力。
見了唐元英,柳俊甚感滿意。
搞搪瓷廠是個辛苦活,假使孫有道給弄個半死不活的老家伙過來,盡自技術(shù)了得,身體怕也吃不消。柳俊原意是要讓他休息一晚,畢竟坐了四五個小時汽車,也挺辛苦的。不料唐元英干勁十足,不顧旅途顛簸,要求立即去柳家山實地考察。
得,既然人家老頭都有這個干勁,柳衙內(nèi)年紀(jì)輕輕,可不能叫他小覷了。
只苦了孫有道和供銷社那個司機(jī),兩三百里地從洪陽市趕回來,來不及喘一口氣,就要馬不停蹄地往柳家山趕。
如今供銷社也闊氣了,大棚菜不但給孫有道賺回一頂扎扎實實的官帽子,也為他賺回大把大把硬扎扎的票子,雖說大部分要上繳,以業(yè)務(wù)需要為名,截留一點置辦兩個小車,改善一下辦公條件,卻也天經(jīng)地義,無人能有甚閑話。
孫有道一聲“開車”,司機(jī)倒沒怨,一踩油門車子就飆出去了。只是在心里暗暗納罕,這小孩子誰啊,怎的孫主任對他畢恭畢敬
車子開到柳家山,唐元英一見“向陽縣騰飛機(jī)械制造廠”的招牌,就神情激動,連聲道:“想不到想不到,柳家山居然搞起這么大一個工廠來了?!?
唐元英乃是向陽縣九里鋪公社人,一張口就是純正鄉(xiāng)音。據(jù)他自己說,出去工作二十幾年了,洪陽市搪瓷廠打從建廠開始,他就參與其中,一直干到退休。離家二十多年,這鄉(xiāng)音居然依舊純正,倒也難得。
來到機(jī)械廠辦公室,只有會計張云霞一個人在,想來柳晉文和張力都在忙著呢。
張云霞見柳俊進(jìn)來,慌忙起身招呼。
“張會計,麻煩你去找我五伯過來,我有事要跟他說?!?
“哎。”
張云霞正準(zhǔn)備倒茶水,聽柳俊這么說,趕緊放下杯子,一溜小跑出去了。張云霞本就是石馬區(qū)的出納,算得上正宗街上人,無論是氣質(zhì)還是衣著打扮都顯得與一般農(nóng)村婦女不同。在柳家山的隊辦企業(yè)里見到這么一位女干部似的的人物,唐元英原本就暗暗納罕,見她對柳俊畢恭畢敬,再回想起初見面時孫有道對柳俊親熱中透出的小心巴結(jié),唐元英就更奇怪了,不知這小孩子是什么來頭,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柳衙內(nèi)來。
柳俊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笑道:“唐工,很多年沒回老家了吧要不今晚送你回九里鋪看看”
唐元英搖搖頭:“九里鋪那邊,也沒啥至親的人了。還是工作要緊。”
柳俊一豎大拇指,贊道:“唐工不愧是勞動模范呆會我五伯來了,你倆一定聊得來?!?
未完待續(xù)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