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生,”余哥指著墻邊的三人說,“張總跟王姐,劉柳都昏厥過去了,是把他們放在這過夜,還是?”
“背到樓下去吧?!标愌稣f。
余哥挑了體重最輕的劉柳,盡管如此,他把人背起來的時候,兩條腿還是直打擺子。
陳仰打量余哥,他長得也算是人高馬大,怎么連劉柳那個體格的都背得這么吃力,虛壯?
余哥咬牙背著劉柳往走廊盡頭走。
陳仰沒再看,他低頭去背王姐,朝簡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一樣。
啞巴跟喬橋離得近,冷不防吃了一嘴寒氣,她們連忙把王姐從陳仰手里接過來,一人一邊攙扶著下樓。
陳仰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張總已經(jīng)被李正撈了起來。
“沒我什么事了。”陳仰剛說完,背上就趴上來一具溫?zé)岬纳眢w。
少年長手長腳纏住他,熟練又利索。
陳仰把人背起來,腳步平穩(wěn)的走在隊伍最后。
“從王浩的表現(xiàn)來看,怪物也有蠢的?!崩钫持鴱埧偣緡?,“突然感覺活著出去的希望大了一點?!?
喬橋把王姐的手臂搭在自己肩頭,抿了抿嘴:“星座書上說,今天是白羊座的幸運日,大吉大利。”
“王浩違規(guī)被清理了,沒有順利下班,可見星座書有時候不靈?!崩钫f。
喬橋無精打采。
啞巴停住腳步,在喬橋看過來時,她輕輕的“啊”了幾聲。
“我沒事?!眴虡蚬首鬏p松,“沒事的。”
“仙女,星座書也有靈的啊,”李正回頭咧嘴,“昨天不宜上班,這一點就很靈。”
他吐了口濁氣:“我們真不該來上班?!?
“李正!”喬橋臉色刷白,娃娃音比平時更細更尖,“別發(fā)牢騷!”
李正聽出女孩的關(guān)心跟緊張,身形一頓,他會意的說:“我愛上班,我喜歡上班,我愛死了,誰都不能阻擋我投奔工作的腳步?!?
“……”
大家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在大廳里休息。
門口那灘液體已經(jīng)消失了,跟它一起消失的還有幾具無頭尸以及血色六邊形。
陳仰坐在朝簡旁邊,看他整理追星日記的信息點,嘴邊的煙積了長長的煙灰,隨時都會掉下來。
啞巴一過來,那撮煙灰就掉到了陳仰的褲子上面,他揮手拍掉煙灰,話音還沒出來,煙就被朝簡捻著從他唇齒間抽走了。
陳仰轉(zhuǎn)頭看小啞巴:“怎么蔫了吧唧的?”
啞巴沒吱聲,她在數(shù)朝簡一天吃幾次陳仰的口水,發(fā)現(xiàn)數(shù)不出來,太多次了。
而且陳仰竟然一點都沒覺得不妥。
朝簡真有本事。
哪天陳仰被吃了,估計也不會有多少心理斗爭。
“妹妹,你在想什么,臉怎么紅得跟番茄一樣?”陳仰忍俊不禁。
啞巴捂臉晃了晃頭,她拿出便利貼本寫字。
哥哥,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從小就有異于常人的直覺?
“記得?!标愌稣f,“火車站那個任務(wù)里,你說你接近我,是因為你的直覺告訴你,跟我交好,活著出去的幾率大一些?!?
這次我不行了,我的直覺廢了。
陳仰回想小啞巴之前說的話“怪物不是多出來的”“它就在我們中間”“一開始就在”“不止一個”,全中。
“你很厲害了?!标愌鲂χf。
啞巴擺手,不厲害,她跟想告訴陳仰,她感覺自己走不到最后,確切來說,是活不過這個任務(wù)。
陳仰從小啞巴的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他想安慰卻說不出話來。
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樣,最后一天又是什么形勢。
陳仰保持著跟小啞巴說話的姿勢,視線里是她脖子上的工作證,晃啊晃的。
啞巴以為陳仰想看,就拿下來給他。
陳仰隨意的接住,翻了翻,他的腦子里猛然閃過什么,手一抖,工作證掉到了地上。
他忽略了一個很可怕的細節(jié)!
大家的工作證大多都沒貼照片,掛著證件的,有可能不是證件的主人。
啞巴被陳仰的神色嚇到了,她顧不上撿自己的工作證,急切的寫字。
哥哥?
陳仰斂去眼里的思緒:“沒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他環(huán)顧視野里的門窗,全是深暗的海水,海里像是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看著他們。
“叮鈴鈴——”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讓大廳里的氣流瞬間凝固。
沙發(fā)座椅上的眾人全部站了起來。
服務(wù)臺的電話在響,大家卻都沒動。
“電話是下一個怪物的身份提示?”李正狂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那萬一掛了是不是就不會再有了?”潘霖瞪大眼,“要趕緊去接,快點去才行!”
然而說這話的潘霖跟聽眾都沒采取措施。
誰去接?
電話還在響,陳仰去了,他邁開腳步的那一刻,背后就響起了拄拐聲,搭檔時時刻刻都跟著他。
陳仰停在電話機前,接通,開免提。
電話那頭是呼吸聲,有人在喘氣,一聲接一聲,像是從喉嚨里艱難擠壓出來的,像拉破的風(fēng)箱。
“呼——呼——呼——”
通話時間是五秒。
陳仰錄下來了,五秒的喘氣聲,很模糊,隔著一層阻礙一樣,不確定是男是女。
“要是我平時聽到這個喘息,會以為對方做某種運動?!崩钫攘寺?。
“運動?”陳仰福至心靈,他看向在場的老運動員鄭之覃。
鄭之覃挑唇:“我超過四次都不會喘成那樣?!?
人證潘霖對陳仰點點頭。
陳仰:“……”
“是不是在……”喬橋不確定的說,“爬樓?”
“錄的是任務(wù)者剛才的爬樓聲?”李正順著她的思路往下想,臉色一變,“可是,剛才大家都爬樓了啊?!?
“你們聽聽我的像不像?!彼f著就呼氣喘氣。
自己懷疑自己。
“要不我們都把自己的喘氣聲錄下來,跟電話里的做個對比?”余哥提議道。
這個提議被采用了。
只不過錄完喘氣聲以后,他們并沒有鎖定目標(biāo)。
服務(wù)臺的電話沒有再響,大家回到沙發(fā)椅那里坐下來,昏厥的還昏厥著,醞釀睡意的醞釀睡意,交流的交流。
快十點的時候,陳仰跟朝簡去上了個廁所。
“別試手機密碼了,明天再說。”陳仰洗把臉,透過鏡子看朝簡眼底的青色。
朝簡“嗯”了聲。
陳仰掃了眼朝簡還拖著的左腿,想到了鄭之覃,那家伙的胳膊腿跟臉都手傷了,卻跟沒事人似的。
鄭之覃的痛覺系統(tǒng)很不正常,八成是心理作用引起的。
陳仰懷疑鄭之覃曾經(jīng)在某種生死邊緣催眠自己“不疼”,久而久之,產(chǎn)生了一種自我麻痹的防護墻。
后頸被掐,陳仰回了神,他剛想聊聊鄭之覃,冷不丁的對上朝簡陰沉的目光,脊梁骨頓時一涼。
“怎么了?”陳仰問。
朝簡的眼角泛著些許猩紅:“想咬你。”
陳仰:“……???”
“弟弟,你冷靜點,有事好商量,咬人是不對的。”陳仰把脖頸從朝簡指間掙脫開,妹妹很喜歡咬他,小時候還好不疼,就當(dāng)是磨牙了。
大了就……
妹妹還執(zhí)著于咬同一個地方,真的是,陳仰現(xiàn)在想起來都很酸爽。
朝簡盯了陳仰片刻,往他背上一趴:“走吧?!?
陳仰背起他,想了想,還是認(rèn)真勸道:“以后不能有那種想法?!?
“大孩子不能咬人,成年人更不能咬人,”陳仰邊走邊說,“你給我咬一個手表,我會忍不住還你一個,那多不好,你說是吧。”
耳邊拂過溫?zé)岬暮粑?,十分悠長,背上的人睡著了。
陳仰:“……”
后半夜陳仰睡得很不安穩(wěn),水汽像是形成了一張無形的紙巾,捂住了他的鼻子,他無意識的張開嘴呼吸。
身體被撈了起來,陳仰瞬間驚醒。
“是我?!背啍r下他肌肉反應(yīng)下?lián)]過來的拳頭,“上樓。”
陳仰根本沒有思考就對其他人喊:“上樓,快上樓!”
他對朝簡的那股信任早已深入骨髓,爬進心臟,纏上靈魂,凌駕于他的感性跟理智。
然而臨時隊友們并沒有這樣的信任,他們有的憑著直覺去了樓上,有的還在遲疑緩慢的問是怎么回事。
“水!”已經(jīng)跑到二樓的李正大叫,“水進來了,快上來!”
樓下的張總跟王姐慌忙往樓上跑。
一樓被淹了。
所有人從二樓往下看,臉上沒有半點剛睡醒的痕跡,他們被眼前的異變攪亂了心緒。
余哥驚魂未定:“水哪來的?”
李正搖頭,茫然的說:“不是不能進到大樓里面嗎?”他指了指頭頂,又指窗外,“海水還被擋在外面?!?
一樓的水好像是從下面滲上來的。啞巴舉著便利貼本。
“滲這么多?”喬橋嘟囔,“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大家全都沉默不語。
陳仰低聲跟朝簡說:“我想下樓?!?
朝簡什么也沒說的收起拐杖,對他張開手臂。
不多時,陳仰跟朝簡站在一樓的樓梯上面,他拿著朝簡的拐杖戳進水里,再把拐杖拿回來,瞧了瞧上面的水跡。
“水有膝蓋高?!标愌稣f。
“那還可以。”余哥湊近,“我們要下去嗎?”
“先觀察一會。”陳仰把拐杖給朝簡,眼睛盯著水面,他猝然屏住呼吸。
水里有東西!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