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李學武拉上槍套關了保險把槍又放回了腋下。
“閆解成就守在這里聽電話,咱們兩個小隊每隔兩個小時往招待所回一個電話,有緊急情況可以由閆解成轉達”
說完了任務安排,李學武最后叮囑道:“記住了,在外面辦桉,尤其是沒有跟地方打招呼的情況下,一切小心,有情況直接開槍,照腦袋上打,別留口兒”。
“是!”
房間里的幾人答了一聲便出發(fā)了。
不是李學武小心謹慎過了頭,不僅僅開房的介紹信是回收站的,到了地方還不打招呼。
這在程序上是不規(guī)矩、不禮貌的。
可李學武對于鋼城這邊實在是心中沒底,付海波跟自己一樣,都是保衛(wèi)系統(tǒng)的,難說在地方有沒有熟人,萬一跟當地局聯系的時候出現意外就麻煩了。
再一個就是這個時候的溝通效率,李學武實在等不起跟這些人磨洋工。
所以選擇了直接硬鋼,出了事兒再說。
因為韓戰(zhàn)兩人是去居民區(qū),所以長槍不方便攜帶,交給了李學武和劉兆倫。
李學武等韓戰(zhàn)兩人走了以后對著閆解成交代道:“出門在外,人心險惡,自己在這兒注意著點兒”。
閆解成很是鄭重地點點頭說道:“科長您放心吧,我就在這個屋里不出去”。
李學武看著閆解成頗有一種孫悟空畫的那個圈兒里的唐僧的感覺,無語地笑了笑帶著劉兆倫出門了。
閆解成送了李學武出門便將門劃上了,一個仰躺摔在了高級房間的軟床上。
這哪里是出差,簡直是度假啊。
韓戰(zhàn)和景勇杰也是第一次合作,但已經能互相配合和溝通了,畢竟男人之間的關系可以在一根煙的時間里便能產生默契。
因為在軋鋼廠就查好了付海波的家庭住址,所以韓戰(zhàn)和景勇杰是坐著公交車直接上門了。
地址備桉的是一個工人居住區(qū),韓戰(zhàn)和景勇杰下了車走在有些泥濘的土路上,看了看路邊堆積著白雪的街道。
“付海波能住在這兒?”
景勇杰也是皺起了眉頭,這兒的環(huán)境實在是不怎么樣。
家家都是灰突突的瓦房,還不是一家一座瓦房,而是兩家用一座,一道院墻從中間噼開兩戶。
這有點兒像后世的聯排別墅。
因為已經過了9點了,這個時候太陽開始給大地加溫,所以路上的積雪一踩就會出水。
“先去看看再說吧”
兩人說了一句又繼續(xù)往前走。
直到了這條街(gai)的一頭兒,才看見了付海波在檔桉上備注的住址。
看著眼前荒草頂著白雪支出來在寒風中搖曳的破敗院子,跟其他住戶的房子樣式一樣,付海波報備的住址房屋也是跟鄰居平分了一幢瓦房。
只不過鄰居那邊的煙囪還冒著余煙兒,而付海波家這邊煙囪都塌了半邊了。
韓戰(zhàn)與景勇杰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失望二字。
景勇杰不甘心地翻墻進了院子,踩著積雪去了房子跟前兒看了看。
即使再不甘心,可窗戶上的玻璃都不全了,這還能住人?
“嘎哈呢?!”
正在往窗戶里看的景勇杰被嚇的倏地回頭,看向韓戰(zhàn),卻發(fā)現韓戰(zhàn)看著墻頭兒。
景勇杰隨著韓戰(zhàn)的目光看去才發(fā)現,與隔壁間隔的院墻上趴著一個戴著狗皮帽子的半大小子。
“瞅啥啊?說你倆呢,啞巴啦!我問你倆嘎哈呢?!”
“草”
景勇杰把手里的槍收了收,嘴里冒出了一句植物。
太特么突然了,這熊孩子就露個腦袋在那兒,關鍵是那個狗皮帽子,不注意還真以為一條狗扒在墻頭跟自己飚東北話呢。
“我們是付海波的朋友,好幾年沒見了,過來看看他”
聽見景勇杰的回復,那半大小子的鼻子吸熘了一下,將要淌進嘴里的青色鼻涕吸了回去。
“垃圾吧倒吧,老付家早特么搬走了,唬誰(sei)囁?”
“幼呵?!”
景勇杰看這熊孩子還挺豪橫,想起了出來前李學武交代的話。
“抽一根?”
走到墻邊,景勇杰掏出一盒煙遞給了熊孩子一根。
這半大小子倒是不客氣,伸手就從景勇杰的手中接過了香煙,還煞有介事地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景勇杰咧著嘴看了看這小子將沾著鼻涕的香煙叼在嘴上,敬佩地擦著了火柴給這東北小老弟兒點了煙。
這半大小子抽了一口煙,撇著嘴說道:“是哪條道兒上來尋仇的吧?”
“呵tui!”
說著話,這小子還對著自家墻里吐了一口痰。
“這煙真嘰霸好抽,哪產的?”
景勇杰看了看這個自來熟的小子,又看向了站在門口的韓戰(zhàn)。
韓戰(zhàn)沖著景勇杰使了個眼神,然后轉身望起了風。
景勇杰晃了晃手里的香煙說道:“朋友給的,就這一盒了”。
墻頭這小子也知道下面這人啥意思,吸了一口煙說道:“老付家沒一個好餅,但是對街坊鄰居還是不錯的”。
草!
景勇杰低聲罵了一句,將兜里還沒拆封的另一盒大前門也掏了出來。
這是車上李學武給的,他都沒舍得抽,全被這小崽子敲詐走了。
“真就這兩盒了,你要不說我可找別人了”
扒在墻頭這小子看了看景勇杰手里的煙說道:“少嘰霸扯澹,這趟gai你要是能找到一個像我這么閑又特么愿意搭閑話兒我都把他干死”。
看著有些愣的小子,景勇杰先是晃了晃剛才拆封的那盒放在了墻頭上。
這小子倒是有個性,根本沒去看那盒煙,嘴里說道:“這院兒里原來住著付老癟,就是付海波他爺,tui~”
也不知這小子是上火了還是借機嘲諷付家。
“付海波他老叔逃苦力走了以后就是他爸養(yǎng)他爺,解放后付老癟死了,這院兒里又來了一個崽子,是他老叔家的兒子”
剛說到這兒,就聽墻里有聲音喊:“二嘎子,趕緊死回來”。
“媽,我正跟人說話呢!”
“說你奶奶個腿兒,撒冷的屋來,衣裳要是再特么刮裂了我削斷你的腿!”
“哎呀你別管了,我說一會兒就回!”
這小子不耐煩地回了屋里人一句,又對咧著嘴的景勇杰說道:“后來付海波他爹救他老叔那個崽子死了,付海波就跟他老叔走了,去哪不知道,我媽說可能去京城了”
景勇杰終于知道這小子滿嘴的啷當是跟誰學的了,咧著嘴堅持聽著。
“再后來聽說付海波那癟犢子回來了,還特么當了廠里的保衛(wèi)干部,草他大爺的,那犢子一肚子壞水兒,還嘰霸當保衛(wèi)干部,草”
景勇杰忍不住地問道:“這院兒他們就沒回來住過?”
按了按被風吹歪的狗皮帽子,這半大小子撇著嘴說道:“住個屁,你看看這造的,草”。
說完這一句還隨口滴咕了一句:“就算造成這樣也不給人用”。
顯然是這孩子的家在付海波面前碰了壁,這才這么大的怨氣。
景勇杰抬著臉問道:“那你知道能在哪兒能找到付海波嗎?”
半大小子看了看景勇杰手里的那盒煙不說話。
景勇杰好氣又好笑地將煙放在了那半盒煙的上面。
“煉鋼廠那犢子去的很少,多是在外面玩兒,他家現在住哪兒我不知道”
見景勇杰冷著臉要去拿墻頭的煙,這小子又快速地說道:“但我知道跟他經常跟馬三兒出去玩兒,馬三兒是我們這兒最不是物兒的地皮”。
說完了話,這小子搶了墻頭上的煙補充道:“我勸你們還是土豆子搬家滾球子吧,黑的、白的你們玩兒不過付海波那個犢子”。
看著墻頭兒上的狗皮帽子沒了,煙也沒了,景勇杰吐了一口唾沫從院里翻了墻出來。
“看來找這個付海波還真不容易”
韓戰(zhàn)也聽見了剛才兩人的對話,點頭說道:“那就先去打聽一下這個馬三兒的情況”。
兩人商量完便往出走。
韓戰(zhàn)兩人這邊不順利,李學武這邊也遇見了難題。
李學武帶著劉兆倫離開招待所便奔著煉鋼廠去了。
這個時代的鋼城就已經建設的很好了,公交車行駛在勝利路上,看著兩邊的高樓,還以為進了哪個大都市了呢。
確實是大都市,鋼都。
煉鋼廠雖然是紅星軋鋼廠的分廠,可廠區(qū)的建筑要比京城那邊的好一些,畢竟體量小,資金也挪轉得開。
在大門口李學武便亮出了自己的證件和介紹信,門衛(wèi)一看是京城總廠來的人立馬就去值班室里匯報了。
沒讓李學武他們多等,不一會兒就從辦公樓里小跑著出來了幾個人。
跑到身前,一個胖子喘著白氣說道:“是總廠來的李學武科長嗎?”
李學武瞇著眼睛看了看眼前的胖子,然后說道:“我就是”。
這胖子笑呵呵地與李學武握了握手說道:“我是廠辦秘書于德才,我們廠長剛開完會,聽說總廠來人,正在辦公室等您呢”。
“羅廠長這么忙,突然來打擾實在不好意啊”
李學武客氣了一句,帶劉兆倫隨著于德才往辦公樓走去。
于德才邊走邊客氣道:“咱們都是同志,都是一家人,不用這么客氣的”。
說著話,領著李學武便上了辦公樓的三樓,也是把一頭兒的位置。
于德才先是敲了敲門,隨后匯報道:“領導,總廠的同志到了”。
“哦?請進來吧”
聽見羅廠長吩咐,于德才這才閃開身讓李學武進了辦公室。
李學武進屋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這辦公室可是比總廠的廠長辦公室氣派多了啊。
就連沙發(fā)都是皮子的,看著還是美式的。
見李學武進屋打量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后面的羅家平笑呵呵地站起身說道:“是總廠保衛(wèi)科的李學武同志吧?對你我可是如雷貫耳了啊”。
李學武扭頭看向煉鋼廠的廠長羅家平。
一副彌勒佛的神態(tài),挺著小肚腩,穿著藍色的夾克,臉上戴著一副眼鏡。
“羅廠長好,冒昧打擾,實在抱歉”
“坐坐”
跟李學武握了握手,羅家平笑著讓了李學武坐,然后解釋道:“這原來是一家米國的企業(yè),咱們接收以后就一直利舊,這也是為了節(jié)余成本嘛”。
看樣子是在給李學武解釋屋里的擺設和裝潢,實際上是在套李學武的話,試探李學武此來的目的。
其實也不用試探了,李學武的身份就代表了他來這里一定不是視察生產的。
“我不是紀委的同志,再說了,我對于辦公室的裝修不太在意,關鍵是能不能做好工作不是嘛”
“哈哈哈哈”
羅家平聽了李學武的話很是開心地笑了起來,隨后指著李學武的身前示意端茶過來于德才先給李學武擺茶。
“上次開會我就聽說咱們廠出了一位神探,居然挖出了隱藏在咱們內部的壞人,這份功力還真是難得”
“怎么樣?”
羅家平笑著對李學武說道:“我跟楊廠長說說,您來我們這邊任職一段時間怎么樣?分廠也是總廠的一部分嘛,分廠的保衛(wèi)也是需要建設的嘛,哈哈哈”。
“呵呵呵”
李學武陪著羅家平笑了兩聲,隨后說道:“就怕我才疏學淺達不到您的要求,讓您失望了呀”。
既然羅家平跟自己玩兒這套,那李學武就開起了嘴炮,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羅家平被李學武說的臉色頓了一下,隨后換了話題問道:“不知道李科長這次來是總廠有什么任務嗎?如果不忙的話晚上我安排,咱們總廠、分廠的同志聚一聚,熱鬧熱鬧”。
李學武看了看羅家平,沒說什么,而是從包里拿出付斌簽署的撤職令和逮捕文件放在了茶幾上。
“公務纏身,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得帶付海波回京城,下次,下次您進京,容我做東招待您”
兩個人的刀光劍影就連站在一旁的于德才都感受到了。
不知道為什么總廠來的這個小科長這么難對付,在廠長面前完全不落下風啊。
也是這于德才見識短,如果有機會去總廠打聽打聽就知道了,李學武連總廠的廠長都不怕,還能怕了這個比李懷德還低一個級別的分廠長?
羅家平的級別確實不高,就是處級干部,煉鋼廠也是處級單位。
所以付海波這個副處長才跟李學武去爭總廠的副處長位置。
羅家平拿起茶幾上的文件看了看,上面的文字其實并不多,但羅家平看得很艱難似的。
在拿起逮捕文件的時候更是笑臉變成了嚴肅的臉色。
“我們服從總廠的決定,堅決執(zhí)行總廠的命令”
李學武見羅家平的態(tài)度還算配合,便笑著說道:“實在是抱歉,大年下的給您和分廠這邊填不愉快,可桉子實在是緊,所以請您多擔待”。
羅家平點點頭說道:“國法無情,誰犯了錯誤都要被處罰,這是原則性問題”。
李學武笑道:“那就謝謝羅廠長了”。
道了一聲謝,李學武隨后問道:“付海波現在在廠里嗎?”
羅家平不假思索地說道:“在”。
可隨后又不確定地問向于德才道:“付海波的假期休完了嗎?”
于德才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后對著羅家平回道:“還沒呢,他請了半個月的假期,得年后才回來上班呢”。
“哎呀!”
羅家平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懊惱地說道:“你瞧我這個記性,對不住啊李科長,我們現在也聯系不上付海波了,要不你看看,等他年后回來了再來抓他?”
李學武臉上的微笑隨著羅家平和于德才的一唱一和慢慢消失了。
“哦?那太不湊巧了”
李學武跟著羅家平感慨了一句,隨后說道:“既然付海波不在廠里,那我們只好等他到年后了”。
“沒事沒事,我們這邊給你們提供食宿,保證讓總廠的同志賓至如歸”
說著話羅家平對著于德才說道:“讓招待所安排李科長他們住下,今晚再安排一頓飯,我要跟總廠的同志增進一下感情,呵呵呵”。
說著話,羅家平還看向了李學武,想看看李學武的態(tài)度。
李學武不無不可地點點頭說道:“那還真是麻煩羅廠長和于秘書了”。
于德才擺手說道:“不麻煩不麻煩,畢竟我們跟總廠的交流機會不多,這次有機會多跟您學習”。
“您太客氣了,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跟于德才打了個馬虎眼,隨后對著羅家平說道:“既然付海波今天等不到了,那我走訪一下廠里的同志吧,一會兒再出門去看看鋼城的特色,還請您幫我們安排一輛車”。
羅家平聽見李學武要走訪廠里的同志,表情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沒問題,咱們鋼城還是有很多好玩兒的地方,德才同志,你給李科長他們安排一臺車,要好一點兒的”。
李學武見羅家平交代完,便站起身說道:“這幾天就叨擾分廠的同志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羅家平跟李學武握了握手,送李學武出了辦公室的門。
看著李學武帶來的人站在門口像是站崗似的背著兩桿56式,羅家平愣了一下。
李學武對著劉兆倫示意了一下,便跟著于德才往樓下走。
羅家平看著李學武的背影,嘴里暗暗罵道:“鋒芒畢露,來者不善”。
說完這句話便回屋去打電話了。
李學武這邊由著于德才領著進了保衛(wèi)處處長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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