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亥時,離岳冊約定於杭州交與龍尊義之期,尚有一個月。
千里崗驚雁宮雁翔主殿內(nèi),蒙古三大高手之一國師八師巴肅立殿心,面前站著形相衣著打扮完全不同的一女三男。
八師巴目光炯炯,利刃般巡視眼前所召來四個最杰出的弟子。最左的是個赤腳的苦行僧赫天魔。提起赫天魔,在西域可說是無人不知。他本為天竺人,因慕八師巴大名,遠(yuǎn)赴西藏跟八師巴習(xí)藝。此人在拜於八師巴座下之前,已為天竺有數(shù)高手,近年更揉合西藏天竺兩系秘技,別開蹊徑,成為開宗立派的大匠。已達(dá)水火不侵.埋地不死的境界。
赫天魔旁邊是一個身穿皮革的女真人,肩上有只形態(tài)威猛的禿鷹,并沒有帶上眼掩,眼光銳利,就像地獄來的魔鳥。這女真人鐵顏,是西域最可怕的殺手,擅長追蹤暗殺之術(shù),身形瘦削,面上疤痕滿布,雙目如炬,整個人便像一把利刀,他自創(chuàng)的旋風(fēng)十八矛,縱橫大漠,二十年來未逢敵手,是八師巴座下最著名的弟子之一。
他身旁的女子美艷絕倫,一雙妙目轉(zhuǎn)動間勾魂攝魄,身穿藏族服飾,是以艷名稱著的「無想菩薩」白蓮玨。此姝隨八師巴精研西藏密宗歡喜**,擅長男女采補(bǔ)之道,殺人於黯然**之際。
最後是個英挺俊拔的白衣文士,貌以中年,乃八師巴唯一的漢人弟子宋天南。此人精於天文地理、五行術(shù)數(shù),亦是奇才,因心慕藏密文化,拜於八師巴旗下,二十年精修,是獨當(dāng)一面的不世高手。
八師巴不惜在千里之外召來這四大高手,可見他非常重視傳鷹,亦可看出他對於追殺傳鷹,是志在必得。
八師巴道:「本師召爾等前來,實存有必殺此人之意,萬望爾等勿存輕視之心,致招敗績;適才坐##鷲□,本師靈臺忽生感應(yīng),知道我們的目標(biāo)已重返地面,故須立即起程。本師默察天象,此行兇險重重,吉中有兇,兇中藏吉。」
四大高手均知八師巴有通天徹地之能,說話每每深奧難解,故不多問。
八師巴面容不變,繼續(xù)道:「見到此人,爾等各施絕技,立加格殺,我只要他的首級,那岳冊能否得到手,無甚關(guān)系?!?
四大高手不覺驚奇,原來八師巴要針對的,是人而不是物。
只是這四大高手,如果要不擇手段去殺一個人,這個人盡管受庇於鬼神,恐怕也在劫難逃,何況還有這宇內(nèi)無敵的蒙古國師八師巴呢!
六月十五日戊時末。
傳鷹從龜息**中逐漸回復(fù)過來、緊閉起的囗鼻,重新開始呼吸,這時他躺在一條溪流的旁邊,全身疲倦萬分,心胸抑壓,皆因從地下河道沖出時,不住碰撞受了內(nèi)傷。此刻他腦海內(nèi)慢慢地重演過去發(fā)生的事。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了地穴去水道後.把北勝天的寶袋充氣.躲進(jìn)去從去水道沖入地下的河道,經(jīng)歷了不知多遠(yuǎn)的沖奔,最後寶袋被毀,傳鷹不得已運起龜息**,隨水而流,抵達(dá)此處。
傳鷹剛要睜開雙目時,腦海中出現(xiàn)一個非常鮮明的形象:一位身穿紅衣.形相尊貴的喇嘛,目射奇光,正凝視自己,手上握著自己的匕首。轉(zhuǎn)眼間,這形象消失了。
傳鷹并不驚異,暗嘆自己現(xiàn)在內(nèi)傷甚重,幾乎不能移動,莫說殺敵取勝,簡直連走路也有困難,此喇嘛既精通心靈**,必能追蹤前來,不禁大為頭痛。
傳鷹睜開一對虎目,一夜星空立時映入眼簾。時值夏末,天上青龍七宿角亢氏房心尾箕,在偏南處的夜空,形成一條橫跨天際的大龍,其中尤以心宿黃芒大盛。傳鷹通曉天文,一時看得呆了,深感宇宙無邊無際,壯麗感人。
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戰(zhàn)神圖錄第三十八幅,浮雕內(nèi)刻有一人**而立,畫面上星宿密布,左下角有一段說明寫道:「天地閑一氣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變?nèi)f用,然若源溯其流,蓋歸一也。故能守一於中,我與木石何異,星辰與我何異,貫之一之,天地精華,盡為我奪。」想著想著,心領(lǐng)神會,直入致虛極守靜篤的精神領(lǐng)域,但覺與天上星宿共同在這無邊的宇宙一齊運轉(zhuǎn),天地之精神,實乃我之精神,天地之能量,乃我之能量。
八師巴和四大高手,在婉蜒千里的山脈疾馳,披星戴月,連夜趕路,天上東方蒼龍七宿,恰是橫跨天際。
八師巴忽然停下,面色凝重,四大高手愕然;八師巴行事雖然高深莫測,這樣的行藏,仍是大不尋常。
八師巴閉上雙目,緩緩道:「奇怪,我忽然和他失去了感應(yīng),難道他已經(jīng)消失在這世上,卻又不是,似乎他與一股無比龐大的力量結(jié)合,使我再*膊荒鼙嬡纖!垢*著張開雙眼,奇光暴射。
這時師徒五人站立在山峰高處,遙望眼下延綿無限的重山疊嶺,在星夜之下,活像條條變幻莫測的巨龍。五人各具形相,迎風(fēng)而立,狀若天神。
宋天南瀟灑一笑道:「師尊,天南剛起了一課六壬,午火發(fā)用,乃三重克涉害課,三傳寅卯辰,若我等向正東而去,必能於明午得遇此人?!?
八師巴淡淡道:「涉害課得三重克,暗喻危難重重,想我自十六歲見成吉思汗,獲封西藏之王,被奉為蒙古國師,縱橫天下。在武功上,除了蒙赤行與漢人所傳的無上宗師令東來之外,馀子碌碌,即使是思漢飛橫刀頭陀輩,也不放在本師眼內(nèi),嘗慨嘆天下敵手難尋,可是今夜追蹤此人,每感若有所失。要知心志如蒙赤行者,堅剛?cè)鐜r石,難以移動其分毫。但此子之精神靈活變化,有若天馬行空,難以測度,乃是平生僅見,得對手如此,亦人生一快事?!拐f時露出一面歡欣的神色。
赫天魔平時完全不露喜怒哀樂的臉上,光芒匹射,極為振奮。
白蓮玨目射艷光,向八師巴道;「不如就讓蓮玨去打第一陣吧。」
鐵顏一揚手中羽毛黑得發(fā)亮的異種惡鷲,惡鷲猛拍雙翼,閃電似的沖奔上天,在星夜中,一顆黑點在夜空中稍作盤旋,望東飛去。
鐵顏道;「靈鷲必能找到此子,到時采陽補(bǔ)陰,悉從尊便了:」
傳鷹醒來時,是翌日的清晨,遍體陽和,功力不但沒有衰退,反而更見精進(jìn),昨夜的內(nèi)傷不翼而飛,環(huán)顧四周,目下置身一個深谷之中,樹木繁茂,四邊高山聳立,狀若屏障,好一個世外桃源之地。遠(yuǎn)處山壁高處沖下一條長瀑,水聲隱約可聞,形成一條蜿蜒而來的溪流,正是這條飛瀑,把他從地底的深處帶了出來。此人極為奇怪,劫後馀生,并不覺有何歡喜。
傳鷹施展內(nèi)視之術(shù),靈臺一片清明,對整個環(huán)境,竟似能體會於心,心念一動,曉得沿溪而行,將會遇到極美好的事物,便站起身來,這才發(fā)覺自己幾乎全身**,除了下面緊身短跨外,只剩下幾條樹藤,把厚背刀和載有岳冊的鐵盒縛在背上。這天下人人爭奪的瑰寶,在他背上安然無恙。
傳鷹不忌俗禮,現(xiàn)在雖然赤身**,怪模怪樣,心下全無不安,順著溪流向前進(jìn)發(fā),不久走出溪谷,四周崇山峻嶺,也不知身在何處。
不知不覺,走了兩個多時辰,突然心中一動,升起了一種給人監(jiān)視的感覺,連忙向四周細(xì)察,除了萬里晴空上有一黑點在盤旋外,再無其他蹤跡,這處深山窮谷,行人絕跡。
又走了一段路,已是午時,太陽照射下來,一片火熱,傳鷹卻是身心舒暢,不徐不疾的漫步而行,遠(yuǎn)處傳來水聲淙淙,轉(zhuǎn)過了幾個樹叢,眼前一亮,樹木環(huán)繞間露出了一個淺潭,水清見底,一位身段極美的姑娘正在水中出浴,淺潭旁的大石上,放著一套瑤族姑娘的衣服。
出浴的美女背對傳鷹,在飛濺的水花中,展露出性感優(yōu)美的線條,青春在美麗而堅實的**散發(fā)著,溪水使少女幼嫩的肌膚更為嬌滑。
在這美麗的香背上,傳鷹似乎捕捉到某一種難的真理,就如他昨夜面對那壯麗的星夜,他現(xiàn)在也以一種超然的心態(tài),在這絕艷的背上尋找另一種真理。
傳鷹在十五歲時,以飛燕練劍,他費了相當(dāng)長的日子,觀察燕子飛翔的軌跡,發(fā)覺那種弧度的飛行暗合天地至理,乃融會於刀法,十七歲便能從任何角度斬殺閃電掠過的飛燕,甚至舅父抗天手厲靈也甘拜下風(fēng)。二十歲起,遠(yuǎn)赴塞外冰寒之地,千里追蹤,搏殺了肆虐一時的幾股馬賊,南北轉(zhuǎn)戰(zhàn),二十七歲刀法大成。今日驟見這出浴姑娘的背部,感受於心,沈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