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罷。”項述說,“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對,既然歲星離開前這么說,就存在某個辦法,能將不動如山重鑄。想想,既然蚩尤如此重要,為何不一早就將心燈鑄進不動如山中?”
“對!”陳星明白過來了,一直以來,他始終覺得不妥的點就在這里。
神兵的出現(xiàn),目的是為了傳承予驅魔師,在適當?shù)臅r候守護人間,驅逐天魔的影響。每當天魔降世之時,心燈的力量便將在人的身上顯現(xiàn),開始傳承。但要除掉天魔,就需要有不動如山外加心燈,將這兩股力量分開,不是多此一舉么?
既然這么重要,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將心燈注入劍中,交給人類呢?
只能說不動明王與定光燃燈,在最初就有把這兩股力量分離的打算,這一定有他們的理由。
“我在祭壇上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标愋钦f,“也有可能,是因為心燈執(zhí)掌的使命,就是找到……能夠駕馭這把劍的傳承之人?!?
這么一來,也許能解釋心燈始終指引著陳星,讓他找到項述的整個過程。
陳星將夢境里自己看見的、祭壇上所發(fā)生的事朝項述詳細說了一次,項述低聲道:“于是你成為了鬼魂,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對啊。”陳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沒有去輪回,舍不得你。”
項述握緊了陳星的手,看了他一會兒。陳星自顧自道:“我還看見了你娘,你也看見了吧?按這個夢的發(fā)展,她應當還在什么地方給你留下了一段記憶,只要找到它……”
項述卻不等陳星說完,低頭吻住了他,兩人呼吸變得粗重起來,陳星想到自己與項述,在那晦暗的過去之中,哪怕互通心意,最后等來的卻是一同死去,心里便十分難過,料想項述亦是如此。
“唔……”陳星被項述抱著,放躺在榻上,低聲說,“其實每次我都忍不住會想……”
“想什么?”項述的呼吸近在咫尺,與他鼻梁摩挲。
“這樣與你在一起……”陳星眉頭皺了起來,說,“哪怕……最后要死了,也不會再有遺憾……痛……痛痛,慢點……”
項述一手摸過他的腰,低聲道:“現(xiàn)在呢?”
“啊……好多了?!?
項述在陳星耳畔說:“我不會讓你離開我,哪怕……”
房外嘈雜聲漸大,忽然,兩人同時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個封印我會解,來來,放著,我來!陛下,您看,這是一個妖怪的封印,乃是……”
“別進來!”陳星與項述幾乎是同時喊道。
奈何這聲已經太遲,陳星甚至來不及想謝安究竟是怎么來到船上的,只聽一聲響,房門外似乎被施展了什么法術,房門轟然洞開,謝安帶著司馬曜站在門外。
彼時項述仍抱著陳星,兩人身上蓋著薄被,一起轉頭望向門外。
大晉皇帝、官員全部登上了王舟,看著里頭。
陳星:“…………”
項述:“……………………”
謝安:“?。磕銈冃阎??對不起對不起,陛下,咱們待會兒再來?!?
謝安趕緊把門關上,陳星與項述一時已忘了兩人正在做的事,幸而來人不多,只有司馬曜與謝安,要是大晉全體官員都在,多半項述待會兒一下船就要殺人滅口了。
兩人對視,陳星的表情說不出地尷尬。
“他們……怎么會到海上來了?”陳星喃喃道。
“繼續(xù)?”項述又稍微挺了下,說,“不知睡了多久,多半已靠港了。”
“不要了吧!”陳星抓狂道,“改天再……再……”
項述摟著陳星的腰,小心地把他抱了起來,兩人依舊維持抱在一起的姿勢,陳星湊到窗前朝外一看,頓時緊張起來。
這里已經是建康了!陽光明媚,岸邊人來人往,港口顯得尤其熱鬧,三千柳葉隨風飛舞。
“啊?!”陳星說,“怎么一夜間就到……建康了?快穿衣服下船……??!?。 ?
項述又動了下,抬頭看陳星,陳星簡直拿項述沒辦法,被人撞進來,居然還能繼續(xù)!
“那你得賣力點?!表検鲆槐菊浀?。
陳星只得與項述十指交扣,讓項述躺平,跨坐在他身上,眉頭深鎖,看著他的雙眼,緩慢喘息。
一個時辰后。
“陛下聽說你們來了,”謝安在王車上說,“堅持親自過來接你!”
“啊……”司馬曜打量陳星,說,“您就是陳先生?又見面……嗯?”
項述面無表情,坐在王車里陳星身后。陳星想到方才那一幕便尷尬不已,點頭道:“是……是,陛下,久仰了,我一看到您,就覺得特別親切,我就是一個普通的驅魔師,不會治療脫發(fā)……話說,謝師兄,我們是什么時候到建康的?”
“這事兒,可就說來話長了?!敝x安說,“你們還記得睡過去時是哪一天不?”
項述忽道:“今天是什么時候了?”
謝安答道:“太元六年秋天,離咱們在長安一別,已是一年有余了。”
陳星:“?。?!”
“我們在船上入夢,睡了一年?!表検龀谅暤馈?
時間居然過得這么快!而恰恰好,歲星所的“被偷走”的時光,也是足足一年!
“可我實在不像睡了一年的樣子???”陳星看了眼自己身體,毫無半點虛弱。
起初項述與陳星在某一天毫無征兆地入睡,高句麗王舟上的武士們第二天只見兩人沒有吩咐飲食,但一連多日,他們都在房中,也毫無異常,便不奇怪。而直到三天后,眾人開始察覺有點不對了,叩門想進入,卻發(fā)現(xiàn)門上出現(xiàn)了一個奇異的法術封印。
陳星猜測,那一定就是袁昆所設下的封印。
于是王舟隨行人員不敢胡亂破壞,只得在海上漫無目的地游蕩,既不敢往平壤回報,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海面起了東北風,才按照原本計劃,一路離開大海,將他們送回大晉江南。若江南也無計可施,就只好回高句麗,朝小獸林王請罪了。
海船停泊于建康港口后,謝安親自查看過,猜測這是某個大妖怪所下的封印,目的是為了保護房中之人,倒不太擔心,只不知貿貿然解開封印,會不會引發(fā)什么奇怪后果。奈何這么擱置也不行,最后做足準備,上得船來,預備解開封印看看里面情況,孰料項述與陳星卻已先一步醒了。
“一年了啊?!标愋呛喼彪y以置信,離開平壤時乃是隆冬季節(jié),后來在海上航行了數(shù)月,再入袁昆的夢境后,如今抵達建康,已見全城入夏,距離他們暮秋節(jié)離開敕勒川,快有年余了。
“聽說苻堅在長安倒行逆施,”司馬曜說,“當真喪心病狂。所以,朕特來請教陳先生,只想保住這祖宗傳下的半壁江山?!?
謝安在旁說:“如今萬法復生,驅魔大業(yè)終得復興,陛下切莫擔憂,小師弟一來就好辦了。如今建康,當真是家家煉法、人人修道,屆時待咱們將這一批驅魔師訓練好,一并放出去,人山人海,靠人數(shù)填也填死了那魔神,人多力量大,每人一枚流火彈,成千上萬的流火彈聚集在一起……”
“什么?”陳星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了。
謝安又道:“這事就說來話長了,待會兒再朝你慢慢解釋?!?
司馬曜又唏噓道:“那就好,那、就、好!”
“馮千鈞回來了?”項述忽而又問。
“回來了!”謝安說,“早就回來了!受了點小傷,但抓回來一大群魃,正關著呢,等你們回來處置!”
陳星:“……”
謝安指了個地方,說:“就在青兒與道韞的藥廬里住著?!?
項述跳下車去,沿著烏衣巷外離開,前去顧青的藥廬。陳星喊了聲“哎!”項述便做了個手勢,示意陳星跟著去,他待會兒就回來。
“朕今天一定要設宴,”司馬曜說,“好好款待遠道而來的陳先生!話說,陳先生成親了沒有啊?”
“呵呵呵?!标愋墙K于可以理直氣壯地拒絕皇帝說媒了,皮笑肉不笑道,“定親了,您就不要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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