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嬋想也不想:“不愿?!?
我又問:“如果是我,覺得舅姑可惡,怎么辦?”
若嬋詫異地看看我,目中精光一閃:“你想走?”
我不置可否:“我問的是你?!?
若嬋將茶末掃入沸水之中,放下銅碗,道:“聽我一,當(dāng)今天下,哪里都不如雍都安穩(wěn)。且大公子待你也好,你走了便恩斷義絕,你舍得么?”
我默然。
這話要是放在幾個(gè)月前,我會(huì)毫不猶豫地說,有什么舍不得。
可是現(xiàn)在,我說不出口。
對于魏郯此人,我的腹誹仍舊一筐一筐的。他是個(gè)流氓,說話不正經(jīng),在我面前笑起來永遠(yuǎn)帶著三分痞氣。但是,就像人喝酒會(huì)上癮,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與這樣一個(gè)人朝夕相對,白日逗趣,夜晚相伴。并且,當(dāng)我想到會(huì)有別的人代替我跟他過這樣的日子,我就不淡定起來。
此事,我不知是好是壞。
自從上巳日的那件事之后,我確實(shí)考慮過退路,方才問若嬋的話也不是隨便說說的。但是出走什么的,現(xiàn)在也還沒到那一步。
魏郯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從上次那五個(gè)美人到喬緹,他專心待我,這次的任姬若非魏?嗲啃腥?矗疽膊淮蛩閌障?。?謀刃模?蟻胂蟛懷鑫抑?賴睦俠仙偕僦詼嗄兇又?校??伺崆保?興?嶧夠嵴庋?暈搖?br>我該知足了。心里想,在丈夫心中占據(jù)輕重之地,又是正室,從前母親不也是這樣?在長安的貴婦人之中能做到這般,已經(jīng)是教許多人艷羨的神仙眷侶。
說來可笑。這個(gè)道理我其實(shí)一早都懂,可是或許魏郯太縱容,讓我的目光局限在了我和魏郯二人之間。我和他就像那夜的歡愉,沉浸之時(shí)仿佛萬事皆空,而盡情過后,又要重新面對現(xiàn)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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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滿腹心事地回到魏府,發(fā)現(xiàn)魏郯的從人在府前。見到我,他們過來行禮,說魏郯剛回來。
我精神一振,走到堂上,卻見這里很是熱鬧。
“長嫂?!敝苁峡吹轿?,笑瞇瞇地說,“大堂兄方才回來,帶了好些衣料,都是絹羅?!?
我問她:“夫君何在?”
周氏道:“剛朝院子里去了。”
我應(yīng)了聲,朝堂后走去。
到了院子里,果然,我一眼就看到了庭中的魏郯。不過他身前立著任姬,低頭躬身,正在行禮。
我的腳步微微遲滯,還是魏郯身后的家人眼尖看到了我,行禮道:“少夫人?!?
魏郯轉(zhuǎn)頭過來,任姬也抬起眼。
“夫君回來了?!蔽椅⑿Φ赜锨叭バ卸Y。
魏郯神色輕松,看看我身后的阿元,道,“夫人去奉神了?”
“正是?!蔽覓咭谎廴渭В瑢ξ痕罢f,“時(shí)辰不早,待妾侍奉夫君更衣。”
“不急。”魏郯卻笑笑,道:“我?guī)Я诵┮铝匣貋恚蛉讼热ヌ粜?。?
我訝然,不待開口,魏郯又道:“帶上任姬,快些去,遲了弟婦們就把好的都挑走了?!?
任姬?我愣住,看看任姬,她詫異地抬頭,不掩喜色,片刻,卻低聲道:“稟大公子,妾……”
“快去。”魏郯不耐煩地打斷,“阿元,你也跟著少夫人和許姬去堂上?!?
魏郯帶回來的東西的確不錯(cuò),洛陽的夾纈,有絹有羅,都是春夏新衣的佳品。
不過,我仍然忍不住小心眼。魏郯那廝,讓任姬跟著我來分布料,是要討好新人么?我心里想著,左看右看,覺得這些東西沒一件入眼。
“少夫人?!比渭⒁黄ゼt地鳥紋的絹料展開,捧到我面前:“此絹甚美,與少夫人膚色相映,必是合襯。”
我看看那布料,又看看她,違心地微笑:“你也挑些,天氣將暖,要做新衣?!?
最后,我挑了三匹,任姬挑了一匹,讓家人抱回去。
待我回到室中,魏郯已經(jīng)換過衣裳,頭上有些水跡。
“夫君擦身了?”我問。
“嗯,方才出了大汗。”魏郯道。
大汗?我心里納悶,這般天氣不熱,他在這院子里又無耗費(fèi)體力之事,哪來的大汗?雖嘀咕,但我沒有追問的心情,此事也就撇過。
一直到用膳過后,我的話都極少。我也不想這樣,魏郯剛回來,自己擺臉色容易生隙??稍绞窍爰m正,我的舉止就越是顯得刻意。夜里,魏郯在外面會(huì)客回來,我給他斟茶,竟不小心濺出茶水燙到了他的手。
“妾去取巾帕?!蔽野l(fā)窘,連忙喚阿元。
可是才轉(zhuǎn)身,魏郯把我攔住。
“無事,不必取巾帕。”他說。
我看看那手,腕上一塊皮膚微微發(fā)紅。
“可燙傷了如何是好?!蔽艺f。
“這點(diǎn)算什么傷?!蔽痕安灰詾槿?,把我摟過去讓我坐在腿上,低低道,“夫人吹吹便是。”
他的烏眸近在咫尺,閃著曖昧的笑,渾然一股流氓氣。
咬一口還差不多。我看看門外,握著他那手,臉上微微發(fā)熱。正要低頭,突然,一聲沉悶的巨響傳來,帶著微微的震顫,把我驚了一下。
“什么聲音?”我看向魏郯,心頭突跳。
魏郯望著外面,放開我,站起身來。
“大公子!”一名家人急匆匆地跑進(jìn)來,神色驚慌,“側(cè)室房梁垮了下來!”
“房梁?”我驚詫無比,一瞬間,想到了任姬,忙問,“任姬如何?”
家人道:“房梁只塌了半截,有柱子撐著,并未傷人?!?
我聽得這話,連忙走出去看。
西室前,不少家人正聞聲趕來。地上散落著碎瓦礫,任姬立在房前,驚恐得面白如紙,臉上淚光閃閃。見到魏郯,她剛想上前,看到我,又停住步子。
“出了何事?”魏郯皺眉問。
“妾不知曉……”任姬帶著哭腔,無措地答道,“妾方才正要歇息,豈料……”說著,她嚶嚶哭了起來,旁邊的侍婢連忙上前安慰。
我望向西室的屋頂,借著月光,只見屋瓦塌陷了一大片。不過倒的似乎并非主梁,與主室卻是無礙。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我轉(zhuǎn)向魏郯。
他昂頭望著那里,神色卻是十分鎮(zhèn)定,見我看他,眉梢一挑。
“房梁為何會(huì)塌下來?”我問。
魏郯摸摸下巴,似乎思慮深遠(yuǎn):“是啊,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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