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點(diǎn)的山林么……有是有，不過不熟路的人可去不了?！北娙司奂揭黄鸬臅r候，楊三想了想，道。

我頷首：“正是因此，妾聽聞諸位壯士對此地熟絡(luò)，是以求助諸位?！?

大漢們相覷。

“燒山倒沒什么，不過爬上去放一把火?！币蝗颂吞投?，瞥著道，“不過魏賊奸猾，榮郡人人欲誅……”

立刻有人道：“那吳琨也不是好人，他殺我等兄弟，還捕了大哥，如今生死不知?！?

眾人議論紛紛。

公羊劌沒說話。

我看向楊三，他抱著胸，沒有表態(tài)的意思。

“若諸位壯士肯幫忙，妾可付酬勞?！蔽艺f。

此一出，屋子里立刻鴉雀無聲。

“夫人既提到酬勞，那我也把話說開了?！睏钊π?，道，“我這些兄弟，都是道上出來的，夫人所說之事，乃是跟梁、吳作對，此事兇險(xiǎn)，夫人亦當(dāng)知曉?！?

我頷首：“正是。妾救夫君心切，酬勞之事，壯士可議來?！?

楊三慢慢道：“夫人出身大家，夫人的丈夫少說也是將官，此事，亦是看在公羊兄弟的面子我等才答應(yīng)?！?

我明白他的意思，道：“壯士出價便是。”

“十萬錢?！睏钊馈?

此話出來，他后面的人都露出訝色。

我看著他，片刻，道：“十萬錢？壯士可知雍都一座五進(jìn)大宅可賣幾錢？妾不過小戶，全家的命搭上也不值十萬錢?！?

楊三笑笑，道：“夫人能出幾錢？”

“一萬錢?！蔽艺f，“我等破敗之家，唯夫君薄俸維系，湊足了數(shù)，也只能給到這些?！?

楊三道：“我等兄弟八人，一萬錢恐怕不夠?！?

我咬咬唇：“壯士要多少？”

楊三眼睛精光一閃：“一萬五?！?

我看著他：“妾再加一千，一萬一?！?

“最少一萬三?！?

“一萬一千五?！?

楊三身后的鄧五不耐煩地說：“一萬二！”

“成交。”我微笑。

楊三瞪向鄧五，鄧五看看他，又看看我，一臉茫然。

“壯士，作得數(shù)么？”我問楊三。

楊三深吸口氣，起身道：“我等既應(yīng)下，當(dāng)然作數(shù)。只不知夫人如今身在此地，如何付賬?！?

我答道：“公羊公子識得妾家宅，我作書畫押，交給公子。將來歸了雍都，可作憑據(jù)?！?

楊三愣了愣，失笑：“如此說來，我等還要送夫人回雍都才可取錢？”

“此事我作保人?！惫騽ピ谝慌圆痪o不慢地開口，“夫人應(yīng)下之?dāng)?shù)，由我交付?！?

楊三看看他，片刻，對幾個大漢笑笑：“還等什么？買賣來了！抄家伙出門！”

大漢們一哄而起，各自去取物什。

我心里松一口氣，向楊三一禮：“多謝壯士?！?

“事成再謝！”楊三一擺手，領(lǐng)著一伙人出了門。

他們一去就是許久。

夜已經(jīng)很深，茅舍外，先前吵鬧的夏蟲都差不多安靜了。

我立在門前，望著深黑的遠(yuǎn)方，只見無星無月。

墻邊上，韋郊和黃叔各坐著一堆干草，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打瞌睡。

“先歇息吧。”公羊劌走過來，瞅瞅外面，“夜里爬山縱火，又要隱秘，不會太快?！?

我搖搖頭：“我再等等?！?

公羊劌沒說話，在門邊的青石上坐下來。

“方才你與楊三討價還價，倒不輸當(dāng)年?！彼龆馈?

我看看他，唇角彎了彎：“是么?！币郧霸陂L安，公羊劌曾受二兄之托，跟著我去市中賣舊物。當(dāng)年他覺得丟人，不肯跟我站在一起，又不愿違諾，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那副別扭的樣子，我至今還記得。

“夫人方才跟他還價做甚?！卑⒃獑?，“不怕他覺得價太低，一拒了之?！?

“拒？怎么拒？”我淡淡一笑，“他們窮到去打劫了，放把火能得萬錢，高興還來不及?！闭f著，看看公羊劌，真心地說，“多謝公子保密?！?

他瞥瞥我，神色無波，眼里卻是心照不宣。

和江洋大盜做兄弟，本不是一般吃吃喝喝能做成的，我通過公羊劌跟他們打交道，也要遵守他們的規(guī)矩。他們?nèi)卞X，我就是生意；要做生意，就有估價。

公羊劌的身份，楊三他們是知道的。我是楊三的故人，他們難免會猜測我的身份，這能從我出得起什么樣的價錢看出來。

十萬錢，全雍都能出得起的不會有多少家。楊三開出這個價乃是試探，我若答應(yīng)，出錢是小事，讓他們看出身份，以后卻可能會有更多麻煩。一萬錢，普通官宦人家東拼西湊還是出得起的，我壓價還價，處處哭窮，一則可解除楊三的疑慮，二則告訴他，超過了價錢，這生意不做也罷。

就像我對阿元說的，他們?nèi)卞X，不會不答應(yīng)……

“長嫂，那邊。”魏安忽然道。

我回神，順著他的指向望去。果然，遠(yuǎn)處，一簇火光出現(xiàn)在黑夜里，如同剛點(diǎn)上火的燈團(tuán)，慢慢的，越來越亮。

“是菀城的方向?！惫騽那嗍险酒饋恚瑩蹞垡路?，看看我，“一萬二，你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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