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若嬋卻是鎮(zhèn)定自如。她看也不看她們,對仆人說:“院門鎖好了么?燈滅了么?”
“滅了。”仆人答道,“外面定看不出來宅中燈火?!?
“弟子們呢?”
“弟子們皆已安置妥當(dāng)。”
若嬋頷首,轉(zhuǎn)向我們。
“城中亂了?!蔽艺f。
“我知道?!比魦壬裆?。
我看向周氏和毛氏,對若嬋說:“這是我的堂妯娌,同我一道逃難?!?
若嬋頷首,向她們一禮:“妾寒舍鄙陋,招待不周之處,二位夫人多多包涵?!?
周氏忙道:“夫人仁義,妾等深感恩德。”
話才說外,忽然有些嘈雜的聲音隱隱傳來,眾人心照不宣,登時(shí)噤聲。
“主人,”一名仆人匆匆入屋,稟道,“郭承棄城了,已往北逃遁。魏康兵分兩路,一路追郭承,一路入城劫掠。不過我聽說丞相府和皇宮一帶有激戰(zhàn),南門也有人攻來,似乎是細(xì)柳營!”
這話出來,氣氛一下變得激動(dòng)。
“涼州兵劫城?”毛氏聲音顫抖,“我聽說當(dāng)年何逵入長安,曾縱容軍士洗劫,燒殺整整三日,這……”
我也感到心底著慌。
“細(xì)柳營是我夫君舊部?!蔽遗︽?zhèn)定,看向若嬋,“若能報(bào)信,或許他們能來救?!?
若嬋沒說話,卻拉開窗上的厚布,將窗子開啟一條縫。
“望見那燈了么?”她問。
我望去,只見附近一處寺院的高塔上,掛著一點(diǎn)燈籠光。
“那是……”我訝然看向若嬋。
“那是我與公羊劌約好的暗號(hào)?!比魦鹊?,“若遇險(xiǎn)境,我就遣人把那燈盞點(diǎn)亮,他會(huì)趕來。外面這般危險(xiǎn),黑燈瞎火,你讓誰去送信?”
她說的也是實(shí)情,外面如此危險(xiǎn),若送信的人被捉住,走漏了我等在此的消息,只怕更加不利。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shí)都不出聲。
可就在這時(shí),外面?zhèn)鱽硪魂嚒芭榕椤钡穆曇?,像有人在砸門。
若嬋臉色一變。
“勿出聲?!彼樕缓?,說罷,幾步走到墻邊,掀起垂下的絲帳,手一推,那墻竟開啟,里面有一處暗室。
我們皆訝然。
“入內(nèi)?!比魦群喍痰卣f。
我們連忙走過去。暗室并不寬敞,但是我們五人藏到里面,也還足夠。
“我若不叫你們出來,切勿出來。”我最后一個(gè)進(jìn)去之后,若嬋低低道。
我頷首,若嬋把門關(guān)上,面前一片黑暗。
面前一絲光照也沒有,一些聲音卻聽得很清楚。
砸門的聲音停住了,未幾,腳步聲雜亂,吵吵嚷嚷,有人撞入了宅中。
“是來打劫的?”乳母緊張地問。
“莫不是三叔父的人發(fā)現(xiàn)了我等蹤跡,前來捉拿?”毛氏緊張地問,帶著哭腔,“聽說他發(fā)起狠來,可是六親不認(rèn)……”
“噓!”周氏出聲打住。
只聽“砰”一聲,這間屋子的門也被踹開,有人進(jìn)了來。接著,只聽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呐鲎仓?,似乎有人在搬那些器物?
“……啐!老四你挑都不會(huì)挑!那些破瓷器沒帶回涼州就碎了,要來做甚!”一個(gè)粗魯?shù)穆曇舻馈?
另一個(gè)聲音道:“我聽說這模樣的瓷器也是好物,一個(gè)小盞也值幾十金!”
“是么……”
只聽瓷器碎裂聲傳來,那個(gè)粗魯?shù)穆曇舸笮Γ骸疤魟e的挑別的!那個(gè)憑幾,把手是金的,撬下來!”
“公臺(tái),”仆人的聲音傳來,小心翼翼,“公臺(tái)要財(cái)務(wù),小人自當(dāng)奉上,只是莫?dú)魑铩?
一聲痛呼,仆人似乎被打了。
有人罵罵咧咧:“爺爺要什么就拿什么!你管個(gè)屁!”
有人笑道:“老三,我聽說此間最貴的可不是這些金啊銀的,凝香館的桃娘艷名廣播,多少人萬金都買不來她露一面!”
猥瑣的笑聲哄然而起,那人粗聲道:“叫桃娘來!爺爺今夜就宿在此處!”
仆人道:“公臺(tái),我家主人今日不在這宅中,只怕……”
“不在?”那人冷笑,“不在,這伎館我就一把火燒了,爾等串通郭承謀反,都給我拿下!”
“嗚……”阿謐被吵醒,我連忙將她的嘴捂住。
暗室中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公臺(tái)請慢。”正當(dāng)膽戰(zhàn)心驚,一個(gè)軟軟的聲音傳來,是若嬋,“諸位公臺(tái),家仆粗鄙,公臺(tái)置氣做甚?!?
幾個(gè)放肆地笑起來。
“你就是桃娘?”那些人看到若嬋,語調(diào)變得輕佻,“嗯……長得果真不錯(cuò)。弟兄幾個(gè),誰先來?”
“諸公慢著。”若嬋不緊不慢,“這是京城,天子腳下,諸公入宅劫掠,不怕王法么?”
“王法?”那些人似乎一愣,接著大聲笑起來。
有人啐了一聲,道:“什么王法!爺爺就是王法!”他□□,“聽說你床笫功夫了得,今夜將爺爺幾個(gè)伺候舒服了,爺爺也讓你做一回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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