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蔽覍Π⒃f。
“回去?”阿元有些訝異。
我頷首,示意她看阿謐。
阿元有些遺憾,卻笑笑,隨我一道回府。
一夜還未過,當我從大門入內,看到滿是縞素的靈堂,卻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嚴均看到我抱著阿謐回來,繃緊的臉像是一下舒了口氣。他領著家人上前行禮,又不住請罪,請我責罰疏失。
我已經很疲倦,讓嚴均按家法酌量,徑自回到了院子里。
給阿謐擦過身之后,我給她輕輕地穿好衣服,阿謐被我弄醒有些不樂意,我連忙哄她入睡。
外面忽而傳來一陣腳步聲。
“大公子……”家人的聲音被推門聲打斷,我抬頭,魏郯站在門口,
鐵甲的聲音有些吵,四目相對,我連忙將一根手指抵在唇間。
魏郯的動作頓住,遠遠地看著阿謐,臉上的棱角瞬間變得柔和。
我起身,朝他走過去。
魏郯立在門內,一動不動。不知為何,我朝他走過去的時候步子很急,可還差一兩步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阿謐要睡覺,室中的光照并不明亮。
魏郯手里提著頭盔,面容比從前黧黑了一些,卻更顯得眉目和輪廓銳氣十足。一些說不清的情緒涌上喉頭,這張臉,我一直盼望著,我見到的時候也總在夢境里,以致于現(xiàn)在見到他,我仍有些不敢相信。
“怎一見到我就哭?”魏郯的聲音有些無奈,未幾,他的手攬過我的肩頭。
一剎那,我卻哭出了聲來,抬頭看著他,淚水卻源源不斷地把視線模糊。
“無事了……”魏郯似乎盡量把聲音放得溫和,吻吻我的額頭,撫著我的背安慰道,“無事了,嗯?”
他的嘴唇干燥而粗礪,身上的氣息滿是汗水和塵土的味道。我緊緊地環(huán)著他的腰,愈發(fā)哭得不能自抑,過了會,又抬起頭,泄憤地用力錘他的肩膀和胸膛:“你……你一個字也不肯給我!我?guī)е?、阿謐差點被人騙了!我、我前兩日還在給你戴孝……嗚嗚……我以為你死了!嗚嗚嗚嗚……”
“無事了……”魏郯的聲音歉疚,雙臂抱得更緊,把我的頭按在胸膛上,卻任我踢打。
燭火泛著桔紅的顏色,魏郯立在木架前解盔甲,一邊解,一邊不住偷眼看我。
我坐在榻上,哭是哭完了,卻還一陣一陣地抽著氣。我看他解腰帶解了好一會,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上前幫他解。
“不必,”魏郯按住我的手:“全是泥塵血跡,臟?!?
我瞥瞥他的鐵甲,果然,臟兮兮的。而他的胸甲上,有一大片明顯的濕漉漉的痕跡。
“方才你怎不說?!蔽矣趾脷庥趾眯?,繃著臉。
“夫人出氣,為夫豈敢打斷?!蔽?囁匆謊勰搶墻逯?Γ?峽業(yè)廝擔?胺蛉巳粼儐氤銎?蚪??淄嚴攏??蛉舜蚱鵠詞紙挪惶邸!?br>我的唇角忍不住動了動,卻不想讓他看破,轉身坐回榻上。
案上有壺有杯,我想著魏郯回來還沒喝過水,拿起杯來斟滿。
這時,忽然,一疊紙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我愣了一下,抬頭。
魏郯一手拿著卸下鐵甲,一手拿著那疊紙。
“何物?”我問。
“信。”魏郯說。
我訝然,接過來。
那是一疊厚厚的紙,足有十幾張。打開,里面一張一張,畫的都是小人。穿著盔甲的小人,穿著短褐的小人,打著赤膊的小人。
小人坐在船上,沒過兩天,他又騎在了馬上。那馬兒跑過江河,跑過山嶺,跑過田野;有時候頂著日頭,有時候泡在水里,有時候又淋著雨。
這一張一張的紙,有的小人多,有的小人少,有的看起來是坐著一筆一筆畫的,有的是匆匆忙忙畫的。而無一例外,每一張的最后,小人躺在地上,隔著一片云彩,有一個穿裙子的女人和一個更小的小人。
魏郯的畫技永遠那么差,把人的腦袋畫得奇大,看起來滑稽。
我低頭看著,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可眼底又漫起了水霧。
魏郯在我身旁坐下,看著我。
我也看著他。
那雙眼睛,顏色深邃,注視著人的時候,似乎有一股能把人牢牢攫住的力量。從前,我曾經覺得不自在,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開,可后來,我發(fā)覺它如此美好,能讓人沉醉。
他伸手來,將我眼角的淚水輕輕拭去。指腹上的粗礪刮過眼眶,砂砂麻麻。
我再也忍不住,坐過去,抱著他,把頭埋在他的脖頸上。
“那時所有的消息都要與后方隔絕,我的也一樣?!蔽痕皳嶂业念^發(fā),“我就都攢起來,等到回來一起給你?!?
“嗯?!蔽逸p聲道,聽著他胸膛里的心跳聲,閉著眼睛靜靜享受。
“想我么?”他聲音低低。
“想?!蔽掖鸬?,魏郯不再語,擁著我,輕輕摩挲著我的頭發(fā)。
魏郯雖然班師凱旋,可是魏昭和郭承的事還須善后。
郭承在逃走的時候被城上的弩車射中,當場斃命。魏昭領著余部兩千人奔走五百里之后,被魏郯部將陳豐拿獲。其余殘兵,被殺被俘,總共七萬五千余人。
第二日,清晨,一個消息傳來。
郭夫人被人在離雍都不愿的一處鄉(xiāng)邑中找到了,同他一起被找到的,還有奄奄一息的魏?唷n?啾凰突匚焊?氖焙潁?煌?魷值模?褂形そ肌?br>“拜見夫人?!彼吹轿?,笑瞇瞇地行禮。
“韋扁鵲。”我驚訝地看著他,又看看阿元,道,“扁鵲許久不見?!?
阿元有些赧然,韋郊卻笑得坦然,道:“夫人別來無恙?!?
我看著這兩人神色,心思一轉,岔話問起魏?嗟牟∈啤?br>韋郊嘆口氣,搖頭道:“丞相的病拖得太久,此番奔波未死,已是命大。某盡此生所學,也不過讓丞相再拖一個月。”
我聽得此,微微頷首。
韋郊走后,我向阿元問起韋郊:“韋扁鵲是大公子帶回來的么?”
“嗯。”阿元說,訕然笑笑,“他在汝南被大公子找到,有大公子押著,他不想回也要回?!?
“他先前去了何處?”我問,“果真在外面云游了大半年?!?
“也是,也不是?!卑⒃÷暤溃胺蛉艘仓罏樨┫噌t(yī)病棘手,他說命還要留來娶婦,故而……”說著,她又急忙道,“他并非棄治,常給丞相看病的那位楊太醫(yī),治中風也十分拿手,韋郊說雍都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會少。”
我點頭,拍拍她的手,沒再多。
心病難醫(yī),就算韋郊愿意治魏?啵??嗟鈉2??參幢鼗崛夢そ加惺裁創(chuàng)笥謾1餿稻熱耍?床槐匕衙?罱?ィ?髡鼙i恚?渙慫?薊嵴庋?n痕按蟾乓裁靼漬庖壞悖??降轎そ賈?螅?雌鵠匆膊19揮形?閹?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