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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黎明,柔和且絢爛的晨曦,映在布足道夜藍色的錦繡華服之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沉穩(wěn)儒雅。
雙足踏入大殿,哪怕此間是北疆天門的祖魂殿,是所有魔修心中最為崇敬的圣地,卻依舊動搖不了他的心緒絲毫。
沒有一絲怯懦與小家子氣,有的只有如山海般的寧靜與安泰,他自殿外走進,便是平然自在的氣度。
就好像是過往的百年在圣域的覆舟殿上朝,無甚區(qū)別。
見著布足道走進祖魂殿,諸多天門的魔將與宿老們也都認真的看著他,哪怕是魑摩柯將軍都從金虎椅上起了身,以示尊重。
無關(guān)輩分與實力,而是一種態(tài)度。
過往的百年里,哪怕從未見過面,但天門與圣域之間的問題,讓雙方明里暗里打了不少交道。
更重要的是,布足道是圣域之中極少數(shù),對北疆魔修不抱有偏見的靈修,若非有他鎮(zhèn)著,恐怕兩域早已起了真正的大沖突。
從某種程度上而,曾經(jīng)作為圣域代執(zhí)者的布足道,是他們最頭疼且喜歡的對手。
布足道同樣明白這一點,面對起身且注目過來的眾人,皆是駐足后,點頭致意,表達作為后輩的尊重。
但身份使然,在祖魂殿內(nèi),他自然不可能與身為魔將與天門宿老們的眾人行禮。
他需要持后輩禮的,此間也只有一人。
穩(wěn)行至祖魂殿正中,布足道這才仰起頭,看了一眼玉座之上的那位不語魔尊。
紅裙如夕,白發(fā)如雪,好似綻放在無盡夜穹之中的彼岸花,哪怕在如何寧靜,依舊是天地間的一方霸主。
“您好。”
布足道認真持后輩禮,躬身問候道。
夢不語這一刻沒有飲茶,也沒有批撰折子,難得多了些興致,打量了這個年輕人幾眼。
那個鬼書生眼光不錯。
她女兒的眼光更好。
這小子確實很好。
“你也好?!?
夢不語平靜回應(yīng)道,卻沒有更多的話。
一時間祖魂殿內(nèi)寂靜下來,讓眾多魔將與宿老們偷偷相視,不知該如何圓場。
事實上,這種狀況真的很奇怪,讓眾人難以理解。
哪怕剛才看光幕之時,他們已經(jīng)設(shè)想過很多,這位道公子入殿之后,他們應(yīng)當(dāng)如何,魔尊陛下會問些什么,但情況真的臨至,感覺則很微妙。
任誰也清楚,不算太久前,哪怕月余前,潛伏圣域的探子傳來的情報里,這位道公子還在中州執(zhí)掌圣域,今日就要成了天門的女婿?
夢不語打量了一二,暫時沒有說更多話,依舊坐著飲茶。
半盞茶的時間后,示意殿侍給布足道也沏了一盞茶。
布足道接過茶,又道了句謝,神態(tài)自然灑脫,哪怕被晾了這久,也沒有絲毫尷尬,眉宇間尚有氣度。
他飲茶,更是沒有猶豫,讓魍無量等人都有些驚奇。
雖然任誰也知道,那盞茶不可能下毒,天門真想留下他,也不會用下毒這種小道,但哪怕是身經(jīng)百煉的將軍,此情此境之下,喝茶的動作也會因心境,多少有些僵硬。
這年輕人卻全然沒有不自在,看得出心性不僅是豁達,更極有氣度。
——天生王者,無矩鎮(zhèn)四方。
一時間,眾人心中生出這樣的感慨,同時有了更多郁悶,為何這樣的人不是他們北疆的天驕?
雖說玄心鬼宗那位幽家大姑娘是北疆人,但依著天下五大域主與明大仙子的態(tài)度,她更像是天下人。
而且,她的存在太過特殊,罕有誰能平靜以待,更別提惜才與欣賞,太多的人都是畏懼她多些。
……
……
杯中茶飲盡,夢不語的神情愈加欣賞,微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哪怕她并不希望女兒這早與人定親,還想多在身邊養(yǎng)些年,但這年輕人可以成為例外。
確實無可挑剔。
“你很不錯?!彼澰S了一句。
“你家?guī)熥鹂倸w是沒耽誤了你?!?
很尋常的寒暄,落在祖魂殿中,卻又不那么尋常。
就連魑摩柯都詫異的看了夢不語一眼,也不記得今日太陽是從西邊出來啊?
若論往常,這位不語魔尊提到那位帝鴻圣皇,除了怨意就是憎惡,罕見這般難得的承認。
雖然話語依舊不夠明了,但總歸是一句積極意義上的承認。
不過思索片刻,魑摩柯與眾人倒也了然。
馬上他們這位魔尊陛下,就要和那位圣域圣皇成為親家,關(guān)系較之以往可謂有了極大的突破。
那么以前的態(tài)度,自然多少應(yīng)該有了些變化。
布足道又認真回了一禮,不知該說些什么,便暫且聽著。
果然,夢不語再度開口。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這話問的簡單,卻又不那么簡單。
就連祖魂殿內(nèi)的眾多魔將與宿老們,都目光灼灼的看向布足道,像是看著一塊肥美的炙肉。
這位道公子以前確實不是北疆人,但以后誰說得準呢?
他此行來天門提親,在圣域那邊總要付出些代價,至少會失去很多曾經(jīng)支持他的圣域宿老們的支持。
若是就此爭不過那位語公子,天門倒是很樂意接納他。
“暫且不知,但想攜手心愛的姑娘,去四處遠方走走看看?!?
夢不語點了點頭,對此也很滿意,揮了揮手,示意眾人是否有何異議。
大多數(shù)魔將與宿老們沒有吭聲,還是那位魍無量將軍踏前一步,眉宇間略有凝重與疑惑。
“但我們?nèi)绾文芟嘈庞谀?,怎知你不是在設(shè)局算計我天門?”
這是正常來說,宗門高層在聯(lián)姻中,都會率先想到的問題。
但這次很多人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來提親的人是布足道,是這位享譽天下五域的道公子。
他養(yǎng)了兩百余年的聲望,無論為人還是品性,都足以證明一切。
更重要的是,他是天生圣人命,未來勢必會踏入至強境界的修者,何需以姻緣做籌碼,做這等無聊且無趣的算計。
“你畢竟曾經(jīng)是凡塵陛下的弟子,哪怕為我天門做事情,我們要如何信任于你?”
這話便有些刁難的意味。
布足道沉默了片刻,認真持了一道抱拳禮,然后回答。
“我并不需要你們的信任?!?
所以你們信任我與否,是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guān)。
“而且我來天門提親,確實會被許多圣域宿老彈劾,說不得以后算不得圣域弟子,但我依舊是師尊的大弟子。”
那么就未必能替天門做事。
他可以離開宗門,但并不意味著叛了師門。
很多人都知道圣域是凡塵的圣域,那位帝鴻圣皇是中州的主宰,但圣域與凡塵,其實是兩個主體。
布足道可以摒棄自己圣域弟子的身份,因為他為圣域做過足夠多的事情,是圣域欠他,而不是他欠圣域。
凡塵于他卻又不同,是師徒,更像父子。
傳道之恩,授業(yè)之恩,養(yǎng)育之恩,本就無可回報,而且他想離開或是留下,凡塵都會尊重他的決定。
就像是每一個父親疼惜孩子,只希望他會更好。
所以布足道可以因為壓力,因為那些重擔(dān)離開圣域,但他永遠也不可能與凡塵割離。
聽著這位道公子的話中之意,眾人沉默片刻,略有了然。
道公子終究是道公子。
魍無量也掩飾不住眼瞳深處的欣賞,只是覺得略有郁悶和遺憾,畢竟這是那位道公子,若能激一激哄來天門,總歸是很好的好事。
玉座之上,夢不語眉間笑意多了些慈和。
“你是來提親的?”
她開口問,祖魂殿內(nèi)自然就沒別人敢多問。
至于這句任誰也知曉答案的問題,顯然并非是她真正想要的問題。
眾人皆知這位道公子是來提親的,那么夢不語此問,真正要問的其實便不是這個問題,而是要一個承諾。
布足道當(dāng)然聽得懂,斂去多余的神情,只有認真與真摯。
“是?!?
“誰與你許下的姻緣?”
這話同樣莫名其妙,眾人有些無法理解,向來寡少語的不語魔尊,在嫁女之時,竟也會因為不舍,多問這些廢話?
這一次,布足道沉默了更久。
這是很簡單的問題,卻也是極難回答的問題,但好在的是,由著真心回答,便是最佳的答案。
“初見姑娘?!?
落,祖魂殿內(nèi)皆驚。
初見姑娘?
誰是初見姑娘?
怎么又多了個初見姑娘?
——總不可能找錯人了吧?
夢不語靜靜的看著這個年輕人,見著他眼瞳中的堅定與柔情,愈加覺得滿意。
“可?!?
然后,便是夢蓁蓁入殿。
……
……
早在布足道入殿之時,煙芋芋便遣人去了云水閣,將盛裝打扮好的夢蓁蓁帶來了祖魂殿。
夢蓁蓁今日穿的一身,是錦繡奢靡的茜紅色宮裙,頭戴金邊鳳釵,耳垂明月珰,哪怕青春稚嫩,依舊掩不住骨子里的清麗柔媚。
眉間一點朱砂,嫩唇罕見抹了緋色的胭脂,清麗稚嫩的底子,多了份女子特有的嫵媚動人。
本就清麗柔美的小姑娘,初顯人間絕色。
“單是這身就這么好看了,過些年待你成親,穿那新嫁娘的大紅嫁衣之時,不知該是何等絕色。”
煙芋芋輕輕扶著夢蓁蓁,眼眸中滿是驚艷與喜愛。
若非她心中已經(jīng)有了明三姑娘,怎會輕易將蓁蓁讓給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