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回紇議和是假、其實乃準備將唐軍剿殺,唐軍上下無不憤慨,又聽說回紇人勾結(jié)了藥殺河下游的火尋部落準備來個東西夾攻,安六仰天痛呼:“回紇從東來,火尋從西來,天地茫茫,我們卻還能往哪里退去?”
眼看唐軍除了奮死一擊之外已無退路,不止軍中男兒都下了決死之心,民部的老弱聽到這個消息也都勸父兄丈夫拼死一戰(zhàn),“勿以家室為念”。奚勝在部隊大集之前趕回自家,想要給母親喂最后一口飯,到了那小帳篷里,只見奚大娘竟打破陶碗割脈,她雙手無力,割得手腕傷痕累累,奚勝趕到時她已經(jīng)奄奄一息,奚勝痛哭著抱住乃母,隱隱聽見奚大娘臨終之前仍然在低呼:“殺敵”
便聽集合的號角響起,奚勝忍淚托鄰居肖叔料理乃母遺體,拿了橫刀穿上軟甲,抹干了臉,趕去應(yīng)命。
楊定國盡集諸營,在石臺上怒道:“兒郎們!回虜無信,假托議和,賺了大都護去八剌沙滾,其實卻早已勾結(jié)了火尋人,要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如今我們前有回虜,后有火尋,前進是死,后退也是死!楊定國深悔主張與回紇人談判,誤了郭大都護!本當自裁謝罪,為想留此身軀,奔赴遏丹多拖一個回虜再上黃泉路!愿隨我與敵死戰(zhàn)者,前進一步!要留在這里以冀萬一者,原地不動!”
嘩砰兩聲,千余人一起踏前一步!
“好!”楊定國早白的須發(fā)在風(fēng)中亂舞:“此番東進,有進無退!不求生還,但求死烈!”
千余人一起怒吼:“不求生還,但求死烈!”
楊定國回顧張邁:“特使,請閱軍訓(xùn)話!”說著讓開。
張邁踏到石臺中央,叫道:“還訓(xùn)什么話!現(xiàn)在就都上馬,開赴遏丹!殺他奶奶的!”
諸軍士一起怒吼:“對!殺他奶奶的!”
唐朝的步兵與別不同,就算是屬于步兵編制也都配有車或者馬,乘到戰(zhàn)場附近才下車、下馬列隊作戰(zhàn),這時楊定國揮動令旗,無論步騎盡數(shù)翻身上馬,沉重的家伙全部丟掉,郭洛、楊易、慕容春華等十幾個青年隊正爭請為先鋒,楊易怒道:“誰也別跟我搶!”
郭師庸踏上一步道:“我鷹揚營尚有半數(shù)在前方,諸營當以我鷹揚營為先!郭洛有救父之急,請以郭洛所部為先鋒隊!”
張邁、楊定國等都知此番奇襲,在迅猛之余還得兼有小心謹慎,以此衡量,郭洛卻是比楊易合適,楊定國當即令郭洛為先鋒,慕容春華為副先鋒,楊易怒道:“正先鋒不給我也就算了,郭伯伯是郭洛他爹,我爭不過他,連副先鋒也不給我,這算什么!”
楊定國沉聲喝道:“你再敢咆哮軍伍,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祭旗!”反而將他暫時從鷹揚營調(diào)到飛熊營來。楊易咬牙出血,拼命忍住才退下。
諸營次第出發(fā),郭師庸率鷹揚營最先,安守敬率領(lǐng)驍騎營次之,楊定邦率領(lǐng)豹韜營又次之,飛熊營由楊定國自將押后,各營雖有先后,其實首尾相接,一千二百人配備了一千八百匹馬,六百匹駱駝,又每人帶五日之糧。
飛熊營將出發(fā)時,楊定國問張邁:“特使,你是與民部一起,還是”
他還沒說完張邁就打斷了他:“我是監(jiān)軍,當然隨大伙兒共赴戰(zhàn)場!若不是我騎術(shù)未精怕誤了大事,這番也一定爭為先鋒,豈有留下的道理!”旁邊的將士聽特使不懼危險,盡皆振奮。
楊定國便將他連同近衛(wèi)火共十一人配入楊易所在隊,楊易和張邁的交情與別個不同,平日很喜歡和他廝混在一起,這時卻一肚子都是不滿:“我前輩子定和老頭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則他怎么會這樣與我過不去!”
但命令既下卻也只好服從安排。
碎葉河自西北向東南流淌,匯入熱海,其西南是延綿千里的碎葉沙漠,其東北則有一列赫赫高山,唐軍稱之為碎葉雪山,碎葉河就處于山脈與沙漠之間,此時軍隊急行,只要馬力還可支持便作持續(xù)小快跑,張邁跟郭汾學(xué)了這么些日子,論騎術(shù)仍然全軍倒數(shù)前幾名,但咬著牙已能夠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