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臨真轉身離開。
她變成數(shù)道輕渺的流煙,讓人看清哪一道是她真正的身影。
那兩顆完整無缺的人頭,此時就懸浮于空中,跟著這數(shù)道流煙飄飛。
此時琴聲和笛聲早已斷絕,那些被抽引而出的陰氣迅速散失,陽光灑落之下,這兩顆人頭在半空中顯得分外清晰,甚至絕大多數(shù)修行者都可以看到它們臉上的掌印,看到臉上凝固的驚恐表情。
此時葵園之中絕大多數(shù)修行者還來不及知道那葵園小院之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故,甚至他們之中絕大多數(shù)人根本不知葵園小院之中到底是什么大人物,但看著竇臨真耀武揚威的帶著這兩顆人頭離開,葵園之中許多修行者卻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他們之中很多來自各世家的修行者之前并非軍中的修行者,他們對于軍隊廝殺并沒有多少概念,哪怕那五千洛陽兵此時快被屠戮干凈,他們心中也沒有多少的波瀾,但修行者和修行者戰(zhàn)斗,一名修行者如入無人之境,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殺了那兩人,還要帶走人頭示眾,卻讓驕傲的他們無法忍受。
一名年輕的修行者對著那兩顆人頭拉弓,放箭。
這是神御宮的修行者。
神御宮是東南第一修行地,然而有意思的是,等到大唐皇帝正式冊封顧留白為大唐道首,東南一代所有道觀都重歸道宗管轄,東南一代所有百姓才突然搞明白一件事情,神御宮居然不屬于道宗。
明明殿宇都和道宗的殿宇一樣,內里也有供神,也有燒香求簽求符,也有施藥和做凈宅法事,還有開壇鎮(zhèn)魔誅邪,他們就覺得這是座正兒八經的道觀,而且是東南最大的道觀,但弄了半天,這處修行地居然不是道觀,居然不是道宗的傳承?
神御宮具體的來歷其實也很特別,其實它的前身乃是東晉時期的一座行宮,后交由一些清凈散人打理,嚴格說來,這些清凈散人當時所修功法可能源于道宗,但這些清凈散人這里面很多都是當時的閑云野鶴中的名流,有些是皇帝宗室的好友,有些說不定是皇帝養(yǎng)在宮中的情人,這些人都沒有真正的道籍,再往后東晉沒落,神御宮歸地方宗族管理,到了隋時,其實就已經是瑯琊王氏的產業(yè)。
這神御宮就變成瑯琊王氏自己祭祀,敬神和供奉當?shù)厣袼?,漸漸才演變成了今日看似道觀,但其實不是道宗管轄的修行地。
東南一代的百姓才不管你這神御宮什么淵源,一聽自己拜了半天的道觀居然不是道觀,那心底里頓時覺得這玩意就是個假貨,再加上大唐道首上位之后,東南一帶的道觀都得好處,神御宮的地位便急轉直下,出門都怕被人點著屁股說這些人是個什么玩意。
所有神御宮的修行者,心中自然是極其不爽的。
此次修行者調撥洛陽,瑯琊王氏雖然此時重心在嶺南,而且因為漸漸感覺自己被太原王氏、范陽盧氏和京兆韋氏這些門閥邊緣化,自己仿佛很有成為下一個博陵崔氏的可能,所以其實他們心底里壓根不想配合,真實的想法自然是盡可能的獨善其身,保留自己的實力。
但神御宮的修行者們卻反而很痛快的接受了調撥,很主動的趕到了洛陽。
道宗的那些修行者之前不是在軍中混得風生水起么?
我們神御宮不屬于道宗怎么了?
不屬于道宗就沒有飯吃了?
我們這些修行者有的是本事,難道必須要靠道宗,我們不能自已賺取軍功,讓天下人都瞧瞧我們神御宮到底行不行?
這些神御宮的修行者,心里是憋著一股火氣的。
這名神御宮的年輕修行者叫做蕭青瓷,他是神御宮年輕一輩修行者中的佼佼者,他手中的長弓乃是神御宮三寶之一,叫做“葬神”。
當他體內的真氣帶著火氣涌入這具長弓,這具看上去仿佛像是普通的干枯老藤制成的長弓瞬間變得通體金黃,猶如最純凈的黃金打造而成,就連弓弦都徹底變成了金色。
他射出的,只是一支空心的箭管,但當這支箭管脫離弓弦,飛向空中時,它開始裂解,變成無數(shù)的細絲,每一絲都像是變成了一道鋒銳無比的金色劍氣。
一蓬耀眼的金色劍氣在空中綻放,落向那兩顆人頭。
我修為只是七品,無法與你這竇氏八品大修士抗衡,我留不下你,但還毀不了你想帶走的兩顆人頭?
蕭青瓷看著那片金色的劍氣,心中如是想著,他的眼瞳之中,也像是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燒。
他并沒有注意到,那名叫做“鐘濤”的,已經垂下頭如同徹底死去的傀儡法身,在此時抬起了頭。
在金色的劍氣如蜂群就要將那兩顆頭顱吞噬時,蕭青瓷如有金色火焰燃燒的雙瞳之中,出現(xiàn)了一道顯得無比森冷而強悍的軀體。
他就如同一面盾牌擋在那兩顆頭顱之前,任憑金色的劍氣沒入他的身體。
蕭青瓷突然感到了恐懼。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一頭可怖的洪荒猛獸盯上了。
就在下一剎那,他看到空中的那具軀體沒有直接墜落下去,而是被體內一種可怖的力量所推動,就像一塊隕石般朝著他落了下來。
在蕭青瓷所在的這片葵田里,有著數(shù)十名神御宮的修士,感知著這具傀儡法身可怖的氣機,這些修士紛紛駭然的大叫起來,無數(shù)道光華在他們身前迸發(fā)出來。
他們試圖幫著蕭青瓷擋住安知鹿的這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