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緩緩垂首,看著自己身上的青衫。
他之前從未如此長時間的被局限于一具傀儡法身之中,短時間的運用傀儡法身時,他就像是頂著一所小房子在行走,而這次他的精神力在這具法身之中停留的時間很長,以至于他漸漸覺得這具冰冷的身體就是自己的身體。
那種頂著小房子行走的怪異感覺已經(jīng)漸漸消失,然而越是如此,他的心中就越是涌出無法用語形容的寒意。
越是和這尊法身難分彼此,漸漸相融,他就越發(fā)覺得這尊身體變成了一個吞噬他神魂的泥潭。
他第一次有些害怕自己永遠無法脫離這具法身,或者說冰冷的尸體。
一道并不澎湃洶涌,顯得有些淡渺的神通氣息從王流翠的身前涌起,他身周的空氣里就像是出現(xiàn)了無數(shù)輕柔的薄紗,如同長安酒樓里那些胡姬舞動時甩起的微微透明的長袖。
崔秀感到自己體內(nèi)的元氣在飛快的消融。
與此同時,他感到王流翠體內(nèi)的元氣也在飛快的消融。
無論是韋氏、還是盧氏、王氏,他們在過往的二十年間,都很少因為什么爭端而要動用自己的八品大修士,所以對于這世間的所有人,哪怕是對于他和皇帝這樣的人物而,都只是大致知道這些門閥家中有幾名八品大修士,但也無從得知他們這些八品修士到底擁有什么樣的神通。
王流翠一直隱匿在王香印的身邊,從未有過出手的記錄,直到現(xiàn)在,崔秀才終于知道了這人到底是什么神通。
竟然是一種以自身的元氣,消解對方元氣的兩敗俱傷似的神通。
他只是一具法身,所擁有的只是他一開始灌入的一部分元氣,他根本經(jīng)不起這種神通的消耗。
然而就在此時,他發(fā)現(xiàn)王流翠的神通若只是這種兩敗俱傷,就不會令王氏大房的修行者那么敬畏。
在雙方的元氣不斷消解的過程之中,高空之中出現(xiàn)了一團火焰。
那是一顆旋轉(zhuǎn)的火球。
它的大小似乎始終沒有變化,但隨著它的不斷旋轉(zhuǎn),一股強大而暴戾的氣機,卻不斷的在增強。
雙方消失的元氣,似乎不斷被它所吞噬,變成了它的威能。
也就在此時,舒升遠提起了紅色的宮燈。
紅色光芒帶著詭異的神通氣息落在他的身上。
一道比他這具身體更為冰冷的氣機,出現(xiàn)在他的體內(nèi),然后開始和他搶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quán)。
與此同時,佛唱再起。
淡金色的佛光不斷擴散,似乎要彌漫到天際。
用法門寺地宮鎮(zhèn)壓泥蓮尊者的手段鎮(zhèn)壓他,且更改了此處的地氣,令他無法通過星辰元氣感應自己的本體。
他的精神念力既無法拋棄這具法身回歸自己的本體,也無法從本體之中獲得更多的力量。
他的元氣被王流翠的神通不斷消解,然后化為一顆即將砸落的火球。
還有一件神通物在鎮(zhèn)壓他的精神力,在和他搶奪這具法身的控制權(quán)。
“竟然能弄出這樣的殺局!”
崔秀,此時的青衫男子,突然忍不住獰笑了起來。
他直視著舒升遠手中那盞紅色的宮燈,“就連王夜狐都想殺死我這個師弟?如果不是他生前就做好的安排,這件神通物,又怎么可能逃出我們的視線,落在你這樣的人手里?”
“很好,這樣的殺局,真的連我我根本想不到有什么辦法破解?!?
他獰笑著說了這幾句,臉上的神色卻是又漸漸變得一片漠然。
他看向舒升遠的眼睛,“只是你們根本不了解我這樣的人,在過往的那些年里,越是必死的局,就越能夠激發(fā)出我的潛力。李氏機要處將我送至崔氏,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我能夠活很多年,他們只是想要我這樣的人的命,為他們換取一些利益,可是他們怎么都沒有想到,我一直能夠向死而生?!?
沖謙緩緩挑眉。
他為人的確很簡單。
正是因為簡單,所以他精于修行,所施展出來的劍罡才分外強大。
但即便是他這樣的修行者,此時也想不出崔秀還有什么方法能夠自救。
他一向很喜歡懟天懟地懟人。
所以他忍不住就想開口,“這時候還能吹牛?”
然而就在此時,青衫男子釋放了體內(nèi)所有的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