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沈茴抬起雙手,將手心貼在微微發(fā)燙的臉頰上。略恥于自己剛剛竟能說出那樣的話來???,再羞恥的事情她都主動做過了,那些語又算得了什么。
她低下頭,望向自己過分低的領(lǐng)口,胸口微涼,她捏著衣料略抬了抬,雙手交疊輕輕壓著。然后她才打量起七樓的寢屋。
與樓下寬敞的書閣相比,裴徊光的寢屋竟顯得狹窄逼仄許多。屋內(nèi)陳設(shè)也十分簡單。
窗下擺著一張長長的木榻,連軟墊也沒有鋪。另一側(cè)貼墻擺著一個單開門的雙層衣櫥。屋子當(dāng)中方桌旁的椅子只有一把,并沒有多出一把來,想來除了裴徊光不曾有人進(jìn)過這里。
深處的床榻也尋常,也不是什么名貴的拔步床。這床,竟是連床幔也沒有。被褥整齊地疊好貼墻橫放在里側(cè)。
這里簡單的不像權(quán)勢滔天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住處。
沈茴走了過去,在床榻坐下才發(fā)現(xiàn)異常。她掀開床褥一角,看見這打眼瞧著尋常的床竟是一張玉床。
她指尖摸了摸玉料,不由怔了怔,繼而笑自己前一刻還覺得這里簡陋。更別說床榻上的玉枕更是玉料上佳。那看起來沒有織金繡銀的素色被褥,入手軟溫,自然都是進(jìn)貢的錦緞中最好的料子。
沈茴偏過身側(cè)坐在床榻上,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上樓的腳步聲。她稍微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扯疊好的被子。
這還是沈茴頭一次鋪床。她著實費了些功夫,才將被子平整地鋪好,將被角也理得整整齊齊的。
沈茴又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還是沒有聽到上樓來的響動。
暫不能寬衣,只好先暖榻。
沈茴脫下鞋子,一點點挪進(jìn)被子里,渾身不自在地躺下來。壓在身上的被子有裴徊光身上的味道。
不是玉檀香。
是他身上另一種極淺極淺的味道,特殊的,沈茴不曾在別處嗅到的氣息。
沈茴一動不動地躺在床榻上,怔怔望著屋頂。她一會兒腦子里想東想西亂七八糟的,一會兒又腦子里一片空無。
過去許久,她剛放松下來,忽聽見腳步聲,身子瞬間又緊繃起來。
裴徊光推門進(jìn)來,瞥了一眼床榻上的人。
沈茴轉(zhuǎn)過頭來,望著裴徊光逐漸走近。
她要做點什么?
裴徊光走到床榻前時,沈茴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她努力回憶了一下平日里沉月和拾星是怎么服侍她的,可她再仰著臉望向裴徊光的時候,卻見他穿著單薄的雪色寢衣,明顯已經(jīng)沐洗過,不需要她幫著寬衣了。
“暖好了?”裴徊光用微屈的食指指背敲了敲她頭頂。
沈茴點頭,才反應(yīng)過來一般立刻挪到床里側(cè)去。她縮在床里側(cè),看著裴徊光動作自然地上了榻。
分明那樣的事情已做過了,可沈茴想著與他同榻竟莫名緊張得要命。她也不曉得這是為什么。筆趣庫
她在心里懊惱,苛責(zé)自己沒有出息。
又怪自己沒有使美人計的狐媚天賦,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
裴徊光沒再搭理沈茴。
確切地說,他躺下時已在想著尋個什么借口將這小皇后扔出去。像他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適應(yīng)睡時身邊有活人。
他正要開口讓這小皇后暖完床可以走了,卻聽見身側(cè)窸窣的響動。
沈茴上半身靠過來,一手撐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地伸著手將裴徊光身上另一側(cè)翻了角的被角重新翻過來。她已盡量小心,胸口墨綠的系帶還是垂了下來,落在裴徊光的臉上。
裴徊光沉默著。
可沈茴渾然不覺。她實在是太緊張了,緊張地想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局促地繼續(xù)去整理被子。隨著她的動作,落在裴徊光臉上的軟絲系帶輕輕撫動。
于是,裴徊光就張嘴咬住了柔軟的絲帶,再一扯。
纏著的結(jié)滑開,裙子也跟著滑下去。
沈茴的動作僵住。忍一忍,她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繼續(xù)將被子最后的那點褶皺也捋平,然后才直起背來,默默轉(zhuǎn)了身,在床里側(cè)蜷縮著躺下,枕著自己的手。
床上只擺著一個玉枕。
好安靜。
沈茴咬唇,反反復(fù)復(fù)思量著她還要做什么。再主動些嗎?不需要了吧?只是這樣等著候著?沈茴有些茫然。裴徊光……他是閹人??!她連勾引尋常男子都沒試過,這……如今向閹人投懷送抱,好似前段時日劉嬤嬤教的東西也派不上用場了……
夜?jié)u深。
沈茴始終一動不動,身子僵僵的。
陌生的床榻,還有身側(cè)畏懼的人,怎能安眠。
時間異常難熬。
沈茴始終沒有睡意。裴徊光自然能覺察出來。而他身邊躺著活人,他也無法入睡。于是,他支起上半身,握住了沈茴的肩膀,將背對著他的沈茴身子扳過來。
他剛動作那一刻,沈茴便聽見了,她被扳過仰躺著,望著近在咫尺的裴徊光。她心里砰砰跳著,不知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裴徊光的手掌覆在她那雙瞪大的眼睛上。他的拇指指腹?fàn)钊綦S意地在沈茴的眉心壓了壓。
沈茴十分緩慢地眨了下眼睛。長長的眼睫輕輕撫過裴徊光的掌心。
然后,她慢慢合上眼睛,睡著了。
·
沈茴醒過來的時候,很茫然。
她怔怔望著屋頂好一會兒,才真正醒來。她猛地轉(zhuǎn)頭,身側(cè)空無一人,這才松了口氣。
光線從窗紙滲進(jìn)來,沈茴方才意識到時辰不早了。她急匆匆坐起來,被子里的衣裙亂糟糟的。她又看了一眼已經(jīng)空了的床側(cè),才匆匆整理好衣服,小跑著下樓去。下了樓也沒見到裴徊光的身影,只燦珠徘徊在檐下等著。
沈茴看了一眼高高的朝陽,越發(fā)加快了腳步回昭月宮。她昨天晚上過來也算臨時起意,除了燦珠,沒有告訴別人。
沉月和拾星都快要急瘋了。
拾星急得要去派人尋找了,還是沉月見燦珠也跟著不見了,才將拾星穩(wěn)住,硬著頭皮要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