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的人,仿佛稍微有了點人樣子。
他推開盥室的門,一腳邁出去,猶豫了一下,又轉(zhuǎn)身回了盥室,站在洗手架旁,開始反反復(fù)復(fù)地洗手。
——用力地擦拭根本不存在的血跡。
一雙玉白的長手被洗得發(fā)了紅。
他這才走出盥室,去了書房。書房的長案上擺著一些雕玉的器具,他雕了一半的剃球安靜地躺在木盒中。
裴徊光瞥了一眼香爐,長指挑開抽屜的搭鎖,取出一包玫瑰香,慢悠悠地倒進香爐里。一時間,玫瑰的濃香從銅爐密密麻麻的鏤空孔洞中飄出來,濃香撲鼻。
裴徊光冷眼抬起雙手,烤烤手。讓這一雙寒冰一樣沒有溫度的手,沾上點玫瑰的郁香。
一刻鐘之后,裴徊光收了手,走到書案后坐下,拿起小巧的刻刀,開始專心地雕鉆。
順歲叩門進來,說:“掌印,粥煮好了。吃一些再忙吧?!?
裴徊光長指捏著細細的圓刻刀,小心翼翼地剮刻著手中玉球上的鏤紋,將這一面的線條打磨圓潤,才將其放下,面無表情地起身,往樓下去。
裴徊光沒什么胃口,只吃了一點粥。他剛放下銀箸,伏鴉抓著人回來了。
伏鴉瞧了一眼裴徊光幾乎沒吃幾口的清粥,笑著說:“掌印,伏鴉最近研究出一種新鮮的玩法!”
裴徊光瞥他一眼,無所謂地頷首。
知他默許,伏鴉咧嘴一笑,讓兩個小太監(jiān)將人帶上來。
男人雙腳都被綁著沉重的鐵鏈,早就被嚇壞了。兩個小太監(jiān)將他帶上來,剛剛松了手。這男子竟也沒過逃走,而是本能地跌坐在地,瑟瑟發(fā)抖。
伏鴉使了個眼色,那兩個小太監(jiān)又將準備好的木架子搬進來,將這人擺成一個大字,綁在木架子上,再將他的上衣剝了。ъiqiku.
“你們要干什么?你們要干什么!救命……救命??!誰能來救救我!”男人嚇得說話的聲音都在抖,聲音也跟著變了音,吐字都變得難以辨認。
伏鴉嫌他吵得難聽,將一塊帕子完全塞進他嘴里,讓他連嗚嚕嗚嚕的聲音都發(fā)得艱難。
伏鴉這才從小太監(jiān)手中取來工具。
那是一個中空的鐵球,鐵條從中穿過,再固定在把手上,所以才能讓這個鐵球滾動起來。鐵球十分不尋常,上面有著密密麻麻的倒刺,銀光森森。
伏鴉陰森笑著,向掌印獻寶。
他握著把手,將鐵球貼在男人的胸膛上,就這么輕飄飄地一滾,立刻將男人的胸膛卷下血肉來,一大片血肉模糊。
男人尖利地喊叫??上淖毂欢律狭?,尖利的聲音撞擊在堵嘴的帕子上,發(fā)不出來,再咽回去。
伏鴉回頭去看裴徊光的表情,卻見掌印面無表情,似乎往日的痛快神色。伏鴉一愣,立刻又笑著說:“這還沒完呢!掌印接著看!”
他向身邊的小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那個小太監(jiān)立刻將瓶中的蜂蜜倒在鐵球上。伏鴉笑著再次用鐵球滾在男人身上,卷下了皮肉,也蹭上了蜂蜜。
小太監(jiān)拿起另外一個瓶子,扯下塞子,將里面的螞蟻倒在男人的肩上。螞蟻聞到蜂蜜的香甜,一窩蜂爬過去,朝男人血肉模糊的胸膛爬去,鉆進他的血肉中。
順歲和順年在一旁看得睜大了眼睛。
伏鴉很是驕傲。他轉(zhuǎn)頭再去看裴徊光,發(fā)現(xiàn)他還是那樣面無表情的懨懨神色,一點興趣都沒有。
伏鴉不由疑惑了。他很多虐殺的法子都是從掌印那里學(xué)來了。他雖不知那名單上的人都有什么來頭,可他知道掌印每次虐殺名單上的人時,寒潭似的漆眸里會染上亮色,是帶著快.感愉悅的。
今日這是怎么了?
伏鴉不死心,試探著問:“掌印試試?”
裴徊光像才回過神來般,抬了抬眼,瞥向極度痛苦的男人。
這些年,他死氣沉沉的人生里,好似只有報仇才能給他帶來點令人愉悅的痛快??墒撬媲磅r血淋淋的男人,心里已經(jīng)體會不到那種帶著瘋甜的快.感了。
沒意思。
許是昨夜殺了太多的人?裴徊光已品不出快活,只剩了義務(wù)。
“給他個痛快罷?!迸峄补廪D(zhuǎn)首,望向窗外盛開的海棠。
伏鴉正琢磨著哪里不對勁,忽然發(fā)現(xiàn)坐在窗邊的掌印笑了。伏鴉一愣,定睛再看,確定不是自己眼花。掌印真的笑了!不僅眉眼間露了笑,還怪異地有了那么一絲溫柔。
“娘娘懷里抱著什么?”裴徊光望著院中朝這邊走來的沈茴。
沈茴抬起頭來,望向二樓窗口的裴徊光。陽光刺眼,她瞇著眼睛笑:“宮里送了早葡萄,好甜的。帶來給你吃。”
裴徊光視線下移,落在沈茴懷中。一小籃早葡萄,她怕顛了,里面墊著錦緞。又怕被曬壞了,籃子外面用一大塊綢布裹著,緊緊抱在懷里。
裴徊光低笑,說:“娘娘說笑了。咱家這里怎么可能缺了這玩意兒?!?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吃呀?!鄙蜍钔Γ瑥澲?。
暖陽下的她,好像發(fā)了光一樣。m.w.,請牢記,..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