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晚餐的時間尚早,安東尼今日也出去一整天了,庫爾太太怕兩人肚子餓,給他們準備了奶酪和點心,還有奶茶。
庫爾太太是個可愛又開朗的人,心善,熱情,見十一瘦得可怕,拼命地催她吃東西,恨不得把這些點心啊,奶酪啊,奶茶什么的都往她肚子里塞去。
盛情難卻,十一雖不喜奶酪和奶茶,也吃了不少。
她一反回程中的冰冷,沉默,變得活潑,愛笑,健談,像聰明伶俐的丫頭,逗得庫爾先生和庫爾太太很開心,特別的庫爾太太,有什么寶貝都像她展示,連客廳中那本他們經(jīng)常拿來看的相冊也寶貝地介紹給十一看。
庫爾先生和庫爾太太是有一個男孩子的,孩子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有一年一家三口去意大利度假,飛機失事。庫爾一家失去了兒子,媳婦和孫子,只剩下他們二老。十一看相冊中神采飛揚的年輕人,再看看庫爾太太樂觀的模樣,她覺得有點難受。
她心中忍不住自嘲,自從墨曄一事過后,自己好像有了點情緒,也會被外人的傷痛所感了,不知是喜,還是憂。
兩人本來是住在大城市中,孩子去世后,二老怕觸景傷情,便來這僻靜的村子,重新開始生活。從庫爾先生的談話中。十一得知,庫爾家有一家很有名的化妝品公司,經(jīng)營得極好,庫爾是大股東,就算二老一輩子什么都不用做也夠他們享樂一生。名和利這東西,他們看得淡,十一看這房子里的裝潢和擺設(shè)也知道,他們家過得很富足。
庫爾先生喜歡下西洋棋,平時極喜歡和庫爾太太下,但他嫌棄庫爾太太的技術(shù)太差了,腦筋不夠用,自從知道安東尼會下西洋棋后,總是拉著他過把癮。
老人睿智的眼都是滿足之感,時而稱贊安東尼的棋藝出眾,他下了幾十年,竟然只勉強和他打一個平手。
十一和庫爾太太坐在一邊觀戰(zhàn),她看著安東尼那雙尊貴漂亮似藝術(shù)家的手,心緒難穩(wěn),墨曄的手怎么樣,她不記得了。
她的記憶只停留在五年前,夜里很冷,睡不著,她在他懷里無事可做,經(jīng)常玩著他的手,那人的手指也很修長,手很漂亮,他曾想他不彈鋼琴真的很可惜。
只是五年前,他的手看起來稍顯得單薄,就好像一個漂亮的女人,只是漂亮。而不似安東尼這雙手,除了漂亮,給人的感覺還很有力量,好似能為人撐起一片天。
很不同。
他下棋的樣子很專注,時而和庫爾先生聊天,偶爾在她們兩個女人之間插一句,他也很健談,也愛笑,很討庫爾先生喜歡。
“小七,你為什么大老遠跑到這里?”庫爾太太好奇地問她,“這里很少有旅人來,你來找什么人?”
十一想起自己順水推舟同意了庫爾太太所說的找人,迷路一說,現(xiàn)在改口已來不及,她輕笑道,“也沒什么,我過去把一些東西丟在這里,我來找回它?!?
五年前,她一不小心把她的心,她的感情丟在這里,她來的目的,只想找回,不會再為誰癡傻,做回冷靜的十一。
自從知道墨曄和老巫婆的關(guān)系,十一知道,她不能殺他,雖然她很想,很不能,老巫婆心性冷酷,不在乎誰的生死??赡倚值墚吘购退醒夑P(guān)系,再加上蘇曼……蘇曼和她算是有交情,別人負她,她可以不計,但別人有恩于她,她可以銘記一生,結(jié)草銜環(huán)。
老巫婆對她恩重如山,沒有她,她早就被人打死在拳擊臺上,早就不知餓死在哪兒,沒有機會長大成人,也沒有機會得到那么多親人,友情。
她怎么能忘恩負義,對她的親人下手,不管老巫婆在不在乎,她都不能,不管墨曄怎么對待她,怎么傷害過她。
心中這份怨恨,也許怎么消不去。
唯獨能做的,就是自此當陌路人,再不相識,徹底斷了這份錯綜復雜的感情,她不必再記掛著誰。
在島上的時候,程安雅似乎看出什么,她說,沒有的愛,哪來的恨,只有不愛了,就什么感覺也沒有,就像普通的陌生人。
“丟了什么?”安東尼突然問,他的眼光并沒有看向十一,而是看向棋盤,但的確是在問她。
“不告訴你?!笔恍χ爝^,她發(fā)現(xiàn)一件事,笑容真是一個很美的符號,當她是十一的時候,她極少能笑得出來。
可當她把自己當成另外一個人時,笑容原來很容易。
甚至自己從不會說的話也很容易說出口,比如幽默啊,嬌嗔,活躍氣氛……人果然很奇怪。
“那你來找誰?撿到你東西的人嗎?”庫爾太太好奇地問。
十一想了一下,笑道,“不是,他死了,說來找,不過是來祭奠。”
安東尼本想移動國王的手,頓了頓,有幾秒鐘并不動,長長的睫毛的潔白的臉上覆蓋成一層淡淡的剪影。對面的庫爾先生以為他在思考,也沒打斷他。
只是,下一步棋,位置很明顯,有必要思考這么久嗎?
安東尼若無其事地移動國王,走了本來就預(yù)訂走的那步。
庫爾太太繼續(xù)和十一聊天,不問她的來歷,只問她的興趣,平時都喜歡什么,十一如實相告,時而笑聲如鈴。庫爾太太也笑不攏嘴。
晚餐時間到了,庫爾太太去準備晚餐,庫爾先生去幫忙,十一起身讓庫爾先生留步,她去幫忙,庫爾太太拒絕,說是沒有讓客人動手的理由。
十一無奈,只能作罷。
回身,卻見安東尼眼神灼灼地看她,他一手撐著下巴,天藍色的眸好似深邃而魅惑,隨意一個姿勢擺出來都很有氣派,很少女殺手。
十一扯動唇角,“干什么這么看著我?!?
“你為燒菜做飯?”
“我為什么不會?!?
“我以為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