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嘴獠牙都不讓扔,且宋阿爺取過豬牙,挑兩顆大個的獻寶一般的給了宋福生。
宋福生一看血糊啦的,心里膈應(yīng)了一下,他沒說他不懂,他說:“阿爺,我就不要了吧。”
“嘖,拿著,辟邪,越大越辟邪?!?
宋福生這才接過來,既然是辟邪,心想回頭洗洗,洗完給閨女和米壽一人發(fā)一顆。
幾個小媳婦才要用開水燙豬毛,又有人上前攔住,有歲數(shù)大的老爺子說,這野豬毛也是好東西,不信問喜發(fā)。
田喜發(fā)在架鍋,聞給與肯定,是,野豬毛燒成灰留著,用麻油和它一起涂抹,能治燙火傷,俺爹說的。
聽聽,連野豬毛都不讓扔。
宋福生心想:
甭管哪個年代,咱們炎黃子孫,都是從苦日子里熬過來的,就沒有比咱們更會過日子,更能吃苦的。
連后世飯桌上的食材和做法,也是一代一代傳下去的,一種智慧的傳承。
王婆子小心翼翼地從開膛的豬肚子里捧豬血,將豬血放在盆里。
剛放出來的熱血,加大量的冷水,不一會兒就結(jié)塊。
王婆子忙忙活活又往里面加了料水,加了點鹽,手握圓木棍攪拌,她要做血豆腐,好好煮,要用畢生的好手藝煮出不輕易碎掉的血豆腐。
婦人們更是院子里忙的熱火朝天,一點也不嫌冷,她們將大塊大塊從豬身上取下的板油,切成小塊,即將要熬又白又香的豬油。
只看,她們將切好的小塊豬油,一股腦倒進大鐵鍋里,往里面加了點水,油鍋里的小塊豬油一遍又一遍翻炸,從白色變成金黃色,沒一會兒,香味兒就彌漫了整個上空。
給娃子們?nèi)齺砹恕?
就連宋茯苓和錢米壽,也匆匆戴好帽子跑了出來。
宋茯苓不想圍著油鍋轉(zhuǎn),可她控制不住,這身體吧,太沒出息,怎么就這么香?
她和一群小孩子一起,圍著鍋直打轉(zhuǎn),偶爾鍋里砰的一聲像油遇水炸開了似的,給他們嚇出幾米開外,沒一會兒又湊過過來了。
要知道煎炸豬油,是殺豬這件事里最香噴噴的一刻,不但能從這些豬油里取得兩大盆白色的葷油,留著將來炒菜燉菜用,更是在煎炸豬油的最后,都炸的差不多了,能得到油渣吃。
油渣出鍋,香香脆脆,宋福生的大伯母給宋茯苓嘴里塞了一個,宋茯苓一咬,滿口的油脂竟從嘴角兩邊流了出來。
宋茯苓在小孩子中間,又厚臉皮管大伯奶要了幾塊,然后她就扯著米壽,去找她做蛋糕的糖罐子去了,蘸了蘸糖,塞米壽嘴里。
“哎呀,姐姐,好好吃呀,”米壽吃的滿嘴油,奶聲奶氣說完,又因為吃好的而開心的晃悠起身體,美了起來。
在米壽的感嘆聲中,外面的小孩子們忽然又是笑又是叫,齊齊歡呼了起來。
因為他們可明白誰是老大了,主要宋金寶在背后組織的。
一個個纏著宋福生,抱著小拳頭,像謝謝似的對宋福生說:“三叔,求求你了,烙餡餅吧,三叔?!?
三叔揉了揉附近的幾個小腦袋瓜,笑著說:“中?!?
哐哐哐,哐哐哐,幾個菜板子同時進行,剁蘿卜的聲,齊刷刷地響了起來。
這么多人,純?nèi)怵W的,那指定是不能成的,宋福生同意,老太太都不帶讓的。
過日子,咱得講個細水長流不是?
但是又一個個非嚷嚷著要餡餅,也不知這些孩子咋想的。只能蘿卜餡多,肉少些,這還是可以的。
宋富貴突然邊干活,邊憶苦思甜和宋阿爺說:
“阿爺,你老還記不記得有一年過年,俺去你家借銀錢,你家在喝豬血湯,大火炒的豬肚也正好端上桌。
你問我吃了沒?俺說吃了,可俺都走出老遠了,肚子里還在咕咕叫,恨不得蹲你家外面聞聞味。
真的,一點不怕您笑話,俺家娃他娘都曉得這事兒。有那么一陣,我連續(xù)一個多月啊,就夢見你家那豬血湯、炒肚絲,夢里頭都是那味兒?!?
宋阿爺想起過去,覺得自個吧,說實話,對這些小輩只能算一般。
畢竟他條件也有限。
完了吧,還有些摳,有自個的小心思。
眼下經(jīng)歷生死與共,再回想過去,也不知怎的,心就有那么些愧疚,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所以,他一禿嚕嘴,就在宋福生后面又補充道:“今晚,再來一個豬血湯,再炒個火爆豬肚?!?
“阿爺!”宋富貴突然扭頭,臉上的感動,一點也不比剛才小娃子們少,甚至眼睛都發(fā)紅了。
漫天大雪中,任家村出了名的大白胖娘們,兩手插在棉襖袖子里,站在河對岸,不停嗅鼻子,哪飄來的?咋這香呢,不會是對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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