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這些文人舉子全都膽大包天,而是先帝時起就有一條律令:廣開路,文人不會因獲罪。
文人激憤,百姓惶恐。
景三思眸底帶著嘲諷,他先是看了眼蕭戾,最后視線落在近處的燕灼灼身上。
燕灼灼蹙著眉,臉上滿是羞怒與愕然。
景三思若非早一步收到了沈墨的‘通風(fēng)報信’,真要信了自己這位外甥女的演技。
真是他的好外甥女,他姐姐的好女兒啊,果然有著他們景氏血脈的狠辣和果決!
就是手段依舊嫩了些。
以為靠著所謂的‘人證’,就能給他扣一個心存謀逆的帽子?
“殿下,出云觀之事,臣無可辯白。那些道士,的確與國有功?!本叭济媛锻葱闹骸俺荚敢凰?,以全先帝身后名,那些無辜者皆死于我手,我愿為他們償命!”
劉中丞當(dāng)即道:“國公爺也是奉旨辦事,豈可論罪,請殿下明鑒??!”
“殿下明鑒,國公爺他也無辜?。 ?
不少人都站出來為景三思求情。
百姓們瞧見這一幕,更是民怨沸騰。
偏偏這時,還有人火上澆油,蕭戾嗤笑道:“柱國公無罪,枉死者有功,慘死的鄉(xiāng)鄰百姓活該,看來今日這登聞鼓是白敲了?!?
“殿下身為人女,子不告親,不如就成全了柱國公的忠心,死一個舅舅,就能平息民怨,多好的事。”
“蕭督主!”劉中丞急道:“你就別火上澆油了!你這不是逼殿下嗎!”
蕭戾笑意慵懶:“蕭某明明是在為長公主殿下分憂,殿下想盡孝想忠君想安撫民心,就必須得有一個人站出來,扛下這些罪才行。”
“以血還血,方能平怨!”
突然之間,所有冒頭都對準(zhǔn)燕灼灼了。
景三思面上是準(zhǔn)備英勇就義的悲壯,眼底卻帶著看好戲的嘲諷,如今的情況,是他這個好外甥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死局已成,如何能破呢?
琉璃美玉般的長公主殿下似被逼入了絕境。
忽然,她松開了景三思的手,景三思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咯噔一聲。
燕灼灼廣袖一拂,徑直走出內(nèi)衙,站在中庭,面朝著衙門口的百姓與文人,臉上哪還有半點不知所措。
女子沉穩(wěn)肅重的聲音響徹在所有人耳中:“子不議父之過,此為孝道,臣不論君之罪,此為忠君?!?
“但本宮不止是人女,是人臣,亦是大乾的長公主。”
“朝廷決不能令有功者蒙冤,令無辜者枉死,否則法紀綱常何在!”
“本宮在此向天下昭令,為出云觀諸師立祠刻功德碑,朝廷不會忘記他們的功績,枉死的無辜鄉(xiāng)鄰若有孤老在世,由朝廷奉養(yǎng),若無子嗣長輩在,則免其親族三代賦稅徭役!”
此一出,百姓們興奮無比的看著燕灼灼,免三代賦稅徭役!換成他們,他們都愿意去死一死了!那可是三代?。?!
但這還不是結(jié)束,燕灼灼驟然脫下外袍,拔下頭上的簪釵丟于地上。
滿場嘩然。
對女子尤其是對有品階的貴女來說,褪袍脫簪可謂是將自己的臉面棄于地上,乃是請罪之舉。
“今日,大乾長公主燕灼灼在此替父替君請罪,天下百姓共鑒。”
燕灼灼扯下腰間的馬鞭,回首看向堂內(nèi),她持鞭遞上,眼里似有能燒盡世間一切鬼魅的火焰。
“以血還血,方能平怨!”
“錦衣衛(wèi)指揮使蕭戾,本宮命你親自執(zhí)刑!”
這一日,大乾最尊貴的長公主脫下華服簪釵,一身素色,卻是天地間最灼灼的烈火,她終將點燃了一切。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