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慧看向小六:“公公呢?”
小六為難道:“公公許是忙著,還未收到府里的口信吧……陳姑娘,您、您怎么哭了?”
陳慧紅著眼眶,眼淚啪啪往下掉,又氣又傷心地說:“你不用騙我。他一定是以為我又裝病不肯回來是不是?或者他知道我真病了,但他不在乎,他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他不樂意回來?!?
“陳姑娘,您千萬不要這么想,公公對您的好咱們都看在眼里呢,若知道姑娘病了,公公一定會立即趕回來的!”小六忙之鑿鑿地勸慰道。
陳慧道:“那你說為什么他現在還沒有回來?上回明明就回來得特別快!”
“這……定是被要緊事絆住了……”小六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只能如此蒼白地解釋。
“是啊,什么都是要緊事,反正我最不重要。”陳慧說著便背過身去躺下,含糊地說,“你們都出去吧,我要睡了?!?
“姑娘,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不吃藥也該吃點東西吧!”小笤忙道。
“我不餓?!标惢垲^也沒回,“你們出去?!?
小笤和小六對視一眼,只能無奈地出門了。
陳慧不是不餓,她也不是故意要餓著自己,只是身體不舒服,連吃東西的胃口都沒有。身體難受時連精神都會變得脆弱,陳慧渾身都不舒服,想著李有得連她病了都不回來看她,便覺得自己可憐得很,想著他是不是不想要她了,想著他是不是有了新歡……她恨恨地想,他要是敢不要她,她就把他的全部家產都卷走!
陳慧這一覺又睡到了第二天,這回她一醒來便讓小笤上早飯。許是睡了一天,她的免疫系統(tǒng)終于發(fā)揮了作用,這會兒她感覺精神好多了,餓了一天后自然選擇先吃飯。
等吃了八分飽,陳慧又問:“公公回來了嗎?”
“……沒有?!毙◇孕⌒囊硪淼負u頭。
“哦?!标惢蹜艘宦?,又自顧自地吃起了早飯。
陳慧這過于冷靜的模樣反倒讓小笤提心吊膽的,她忙說:“公公定是忙著呢,想必今日便會回來的?!?
陳慧又應了一聲,像是無所謂的模樣。
小笤心中惴惴,等陳慧吃完飯便端著托盤走出屋子去,帶著驚懼跟小五和小六商量這事,可公公要是不回來,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干等著了。
等到了中午,陳慧吃過午飯也不問李有得有沒有回來,又睡著了。
而就在陳慧睡下后沒多久,李有得忽然匆匆進了梅院。小笤幾人見了他都很高興,忙輕聲匯報說陳慧睡著了。
李有得輕手輕腳進了屋子,見陳慧看著似乎消瘦了些,唇色蒼白,整個人柔弱無依的模樣,便是一陣心疼。他退了出去,問了小六幾人陳慧的情況,聽說她因他沒有及時回來看她哭得很傷心,一時間也是心緒起伏。
問完話,李有得又走回屋子里,在床邊坐了,望著陳慧沉睡的模樣發(fā)著呆。
先前的一個月,他沒讓她到他跟前來,她便也一次都沒過來,他真是又難過又氣憤,可卻什么都不能做。如今病了,她怎么反倒吵著要他過來?演給他看的?還是……唉,她到底想要他如何???
李有得想得出了神,阿大忽然悄聲走了進來,在李有得耳邊說了幾句,他先是皺了皺眉,隨即看了眼床上躺著的陳慧,面色變得鐵青。
他忽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在小笤等人驚訝的目光中寒著臉離開了梅院。
外頭有小廝送上一個臟兮兮的小布包,李有得看也沒看便說:“先回菊院!”
菊院主屋,李有得坐在桌旁,桌子上擺放著一團布,他面色猙獰,眼里的戾氣像是毒蛇,只想逮著隨便什么人狠狠咬上一口。
不一會兒一人被押了進來,李有得只讓阿大和阿二留下,其余人都退了出去。主屋門關上,李有得把布團丟到那人面前,聲音又尖又細:“告訴我,這是什么?!”
那男人四五十歲,正是昨日來出診的康大夫,他慌忙撿了地上的布團展開,等看清楚這里頭裹著的那團東西,他忙松手,顫抖地說道:“是、是……不過兩三個月的胎兒!”
李有得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斥道:“胡說!給我仔細看看!”
康大夫不敢忤逆他,慌忙拿起那裹著那團血肉的布團再看了好一會兒,慌忙說道:“確實是人的胎兒……”
李有得直接把桌上的茶壺茶杯都砸了個稀爛,怒不可遏地瞪著地上跪著的男人,深深地呼吸著,終于稍稍冷靜下來,再問:“昨日你來府上看診,可看出了什么?”
康大夫遲疑片刻,小心翼翼地看著李有得道:“這……”
“吞吞吐吐做什么,你還敢在李公公面前撒謊不成?”阿二連忙斥道。
康大夫唬了一跳,忙道:“昨日那位姑娘……是、是小產!小人知道那還是位姑娘,實在不敢說實話,只得說無大礙,開了副補氣益血的藥……”
阿大阿二聽著臉都白了,下意識地看向李有得,后者端坐著,脊背挺得很直,神情卻猙獰如同惡鬼。
“把康大夫送出去。”李有得終于緩下面色,沉聲道,“康大夫來一趟也是辛苦了,阿大,多給他些診金……另外,我希望今日之事,僅止于此,若傳出去半分……”
康大夫慌忙道:“李公公請放心,小人絕不敢多嘴,昨日乃至今日之事,小人出去便會忘光了!”
“那便是最好?!崩钣械藐幚涞匦α诵?,讓阿大送康大夫出去,但在對方剛走到門口時,他忽然道,“昨日開的藥方,藥效可好?”
康大夫一頓,忙道:“好的!很好的!”
李有得擺擺手,阿大便領著康大夫出去了。
阿二站在一旁,神情很是不安,他看了李有得好幾眼,終究忍不住說道:“公公,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是不是該去問問陳……”
“閉嘴!”李有得冷冷地說,“出去!”
阿二不敢再多說,忙退出了門去。
李有得怔怔看著地上那團已經離體至少一日的血肉,一顆心如同被人揪著般疼。那團血肉還不到兩根指節(jié)長,已經能隱約看出胎兒的模樣。
他想起了陳慧躺在床上的蒼白模樣。
誤會?怎么可能是誤會!她額頭的疤痕已經沒有了,但他怎么可能會忘記她剛來那一日為了不跟他而自盡之事?她后來為了活下去而討好他的那些舉動,他也是歷歷在目。再后來,那溫敬尋了來,二人看著倒是挺般配呀,若沒有他,他們說不得早雙宿雙棲,不羨鴛鴦不羨仙了!他便是那拆散有情人的惡人,而她則忍辱負重,只為了將來跟她的情郎再續(xù)前緣……她怎么能如此對他?他對她的異心假裝視而不見,只是想留下她而已,她跟她的情郎見面也就罷了,他假做不知,可她怎么敢懷了情郎的孩子?她怎么敢!她這是把他當什么人了?!他李有得,便是那等大度到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通奸之人?
李有得惱怒地將身邊能砸的東西砸了個徹底,氣得滿眼通紅,渾身顫抖個不停。
她怎么能這么對他!
他給了她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一切,他假裝不知道她跟她情郎的秘密,縱容她,寵愛她,抱著那極其微弱的一點期望,想著或許今后哪一日她便能安心留下……可終究不過是他把一切想得太過美好!她就是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他給她的一切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她看不上他,她就要她的小情郎,一點都看不上他!那幾次為了取信于他而勾引她,把她給惡心壞了吧?她為了她的小情郎,還真是夠忍辱負重的!若這種事都能忍下來,他就不是李有得!
李有得怒不可遏地大步往門外走,可在跨過那團血肉時他驀地停下了腳步,低頭怔怔看著它。
他忽然想起更早之前,那個看著小女孩露出欣然微笑的慧娘……他是個閹人,這輩子都不可能給她一個孩子,而她又那么喜愛孩子……她知道她的孩子沒了嗎?若知道了,可是會悲痛欲絕?他想起之前小六說,她昨日還痛哭著說要找他來,今日便不問了……她是知道了吧?否則這未成形的胎兒,又怎會被人埋在了地下?
又或許,有沒有,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只是想要個孩子而已?不然,她能避開人跟她的情郎懷上孩子,為什么沒有離開?他給了她那么多家當,又不攔著她出門,她要逃,也沒那么難吧?她本可以離開,但她沒有,是不是說明她還是愿意留在他身邊的?她跟她的情郎繼續(xù)來往不過想要一個孩子而已……
李有得的嘴唇被他無意識地咬破了,他一會兒面色猙獰,一會兒又黯然神傷,一會兒又面露期待……最終他頹然坐倒在地,低著頭許久都沒有發(fā)出一點兒聲音。
陳慧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小笤見她醒了,一臉欲又止。
陳慧剛醒來還有些不舒服,坐起身先喝了口水醒醒神,這才懶洋洋地問:“怎么了?”
小笤深吸了口氣道:“公公他……送來了幾個孩子,說是讓您看著喜歡的挑,一個兩個都可,全留下也行。孩子都在外頭呢?!?
陳慧:“……什么玩意兒?”孩子?挑?她要孩子干什么?!嫌太清閑了煩死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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