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來京五年了,燕微能這么放松地出來逛街的機會不多。
剛到京城住進陸府頭兩年,她一邊沉溺在父親去世的痛苦中,一邊想盡辦法融入陸府,想和舅舅舅母、表哥表姐們打好關(guān)系,那時她真的想把他們當(dāng)作家人。
只是……他們從未看得上她罷了。
燕微還記得自己初入府的第一天,風(fēng)塵仆仆地下了馬車,一看見站在門口的大表哥和大表姐,就滿是期待地迎上去。
“幽州燕微,見過表哥表姐!舅舅舅母們可安好?我現(xiàn)在能去見他們嗎?”
表哥那時冷冷看她一眼,沒說話。
表姐倒是從上到下掃了一眼她的穿著打扮,語氣輕蔑:“父親母親都忙,哪有功夫見你?進了陸府就給我安安分分的,收起你那一身北蠻子作態(tài),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樣子?!?
年幼的燕微十分鈍感地哦了一聲,乖乖點頭,但又不死心追問:“敢問表哥表姐,大舅舅和二舅舅可曾說過何時從京城出發(fā),一同去幽州祭奠我父親?”
表姐當(dāng)時的回答燕微直到現(xiàn)在都記得一清二楚:“姑父那般無能,陸家哪還有臉面去祭奠他?這件事你以后不要提了。”
燕微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個徹底。
那時候她就明白,陸府成為不了她的新家。
她開始漸漸學(xué)著收斂性情,乖乖做起了陸家寄人籬下的表小姐,平日里能少出門就少出門,逢年過節(jié)拜見拜見陸家各房親眷,裝裝樣子蒙混過去也就是了。
一晃竟已經(jīng)過了五年,燕微都快要及笄了。
“小姐!”英珠興奮的聲音打破了燕微的回憶,“這里有賣花燈的,小姐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一盞么?快來挑一挑!”
燕微笑了笑,跟著她走到一旁的攤位前。
賣花燈的攤主一看她的穿著,就知道是位貴客,樂呵呵開口:“姑娘想要個什么樣式的?我這的花燈可比其他攤子上的要做得精細(xì)多了。”
燕微看向了他旁邊擺著的一盞仙鶴燈。
紅頂?shù)牡ろ旡Q,用金色勾了邊,身上畫了一團瑞鶴云紋,格外雅致。
“這個好看,給我拿一盞吧?!?
攤主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面露難色:“這……姑娘來得不巧,這是我這里的最后一盞仙鶴燈,方才已經(jīng)被一位公子買走,只是暫存在我這,實在沒法賣給您。”
英珠在一旁道:“小姐,不然我們?nèi)e的地方看看,說不定別家還有?!?
攤主聽到她的話,笑了笑:“這種金紙仙鶴燈是我家的獨門絕學(xué),在這京城里絕對找不到第二家,姑娘要是實在喜歡,可以等到明晚再派人來買?!?
燕微有些遺憾,笑著搖搖頭,正準(zhǔn)備離開,身后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
“兄長,是燕小姐!”
少女笑得嬌俏,挽著身旁年輕俊秀的公子的手臂,走到她身邊,不是齊佩和廖夢柳還能是誰?
燕微暗暗皺了皺眉,正打算裝沒聽見趕快帶著英珠走掉。
沒想到廖夢柳像是預(yù)料到了她的動作似的,忽然走近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
燕微抬眼,正對上對方笑得意味深長的目光:“沒想到會在這里再遇燕小姐,真巧?!?
燕微面不改色,往旁邊走:“借過?!?
“哎——都是熟人,別急著走啊。燕小姐怎么一個人出來逛?”
廖夢柳又?jǐn)r住她,把“一個人”這三個字的音調(diào)咬得格外的重,眼中滿滿的不懷好意。
她當(dāng)然是故意的。
她知道齊佩和燕微的婚事已經(jīng)吹了,但還不清楚具體的原因,看那天齊大夫人的反應(yīng),就下意識以為是因為齊家看不上燕微。
天知道她有多高興!
眼下猛地見到這位之前還在她和兄長面前擺架子的燕小姐一個人孤零零地逛街,心里更是得意,免不了出諷刺幾句。
不過,燕微聽到她這話,倒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默默地給她的不正常名單里又多加了一個名字。
一個人逛街?
英珠這么大個人站在旁邊她看不見么?
廖夢柳打量著她漠然的神色,攥了攥手指,又笑道:“乞巧佳節(jié)一個人逛多沒意思,要不然,燕小姐和我們一起?”
她話剛落地,一旁的齊佩就皺眉呵斥道:“阿柳,胡說什么?!?
他從方才到現(xiàn)在都沒有正眼看燕微一次,也不說話,聽到廖夢柳這句擠兌似的詢問,才出聲制止。
“哎呀兄長!”廖夢柳嬌笑著打趣,“我當(dāng)然知道不合適,開個玩笑而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