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這句話說出來時,房子的門從里面推開。
走出來的是周墨和趙春。
只聽“噗通”一聲,二人不由自己地跌倒在地,神情呆滯。
聞笙愣了愣,心下驚奇。
看來那話是真的,高勝寒的聲音當真不能隨便聽。
霍拾安已經跑了過去,確認這兩人沒有摔壞。
高勝寒垂眸和懷中的女人對視了一會兒,終是撒開手,手腕顫抖,目光依戀。
他過去檢查周墨和趙春的身體。
聞笙從墻上跳下來,興味盎然地看著高勝寒的手法。
用異能緩解嗎?
他的聲音會影響人的心智,可他的異能又彌補了這一點。
她轉而看向坐在地上茫然看著雙手的女人,蹲下身托著臉,笑瞇瞇地看著她:“高阿姨,你好。”
高阿姨……高……
女人剛被高勝寒的聲音喚醒,沉睡多年神智沒有立刻恢復,大腦正處于混沌的狀態(tài)。
聞笙的一句話像是明燈,讓她撥開那些腦海中的云霧。
她是高逐理。
聞笙見她目光漸漸清明,卻覺察出些許不對勁。
高逐理多年浸泡在培養(yǎng)罐中,肉身肌肉雖然有被捶打按摩,卻仍舊算不上靈活。
她嘗試站起身,失敗了后就安靜地坐在地上。
面對聞笙的目光,高逐理不急不躁,視若不見。
直到她的身側,那身體修長的長發(fā)青年緩緩靠近。
解除了周墨二人的異常,高勝寒便立刻走到了她的身前。
聞笙往后面退了一些,雖有所覺,但未多。
高逐理無法站起來,高勝寒便蹲在她的身前。
他往日的溫潤高潔全然消散,神情恍若盈盈白石玉,脆弱又美麗,朝眼前的女人流露出無比的依戀和思念。
這一刻,他只是一個孩子。
他的手語頭一次比劃的如此笨拙:“媽媽?!?
“是我,我是你的兒子……”
高逐理打斷了他的話,她的嗓音有些干澀,面容鎮(zhèn)定端正:“我能看出來,不需要介紹?!?
單憑這七分像她的臉,便沒人不知道這是她的兒子。
她問:“是你把我?guī)С鰜淼模俊?
她的聲音沉穩(wěn),帶著學者特有的理性色彩。
高勝寒笑了,像雨后河畔倒塌的花在水面振起漣漪:
“是的,是我?!?
他仿若邀功,手語比劃的輕快了些:“我花了很長時間,終于找到了媽媽的下落?!?
高逐理定定地看著他,蒼白的手慢慢撫上他的臉頰。
這是她生的孩子。
“我現(xiàn)在很厲害,不會再讓人把你帶走,你放心,沒有人會再傷害我們,媽媽……”
聞笙偏過頭,沒有再看下去了。
趙春怔怔地看著高勝寒,心中忽然涌起一陣酸痛。
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那個高潔如謫仙般的高醫(yī)生露出這樣的神色。
“媽媽……”
“啪!”
這一道巴掌聲讓空氣都安靜了。
聞笙輕輕嘆了口氣。
果真如她所料。
霍拾安摁下了一蹦三尺高的韓漁。
趙春驚愕不已。
周墨皺眉不語。
被打了一巴掌的人一動不動,像是靜止了一樣。
過了一會兒,高勝寒仿佛才回過神,垂眸比劃:“……我做錯了什么嗎?”
媽媽。
高逐理那黑黝黝的眼睛盯著他:“這一巴掌,是因為你把我偷了出來。”
盡管被霍拾安壓著,韓漁也忍無可忍地怒吼:“小寒是為了救你!你憑什么打他!”
他像一頭狂怒的獅子,被霍拾安牢牢按著。
那一巴掌觸碰到了韓漁的底線。
高勝寒低下了頭,肩膀動了動,轉而脫下了外套,遞給高逐理。
她身上濕漉漉的,夜里涼。
趙春咬著牙,回屋去拿了張?zhí)鹤印?
高逐理接過去,盡管處境算得上狼狽,神情卻依舊平靜,仿佛這里沒有什么讓她動容的。
她像一名老師,以點撥的口吻問高勝寒:“現(xiàn)在明白我為什么打你了嗎?”
暴跳如雷的韓漁吼道:“明白個屁!”
高勝寒看了韓漁一眼,沖這個弟弟搖了搖頭。
他已經不是小時候,不會因為家長的教訓流淚,也不會因此斤斤計較。
他已經是一名可以保護家人的成年人了。
他說:“因為我做的太晚了嗎?對不起,媽媽。”
高逐理注視著他,分明是平視,卻有一股俯視的意味。
這種目光聞笙早年見過,一些公開課和講座請來的知名教授,她們有時會用這種目光面對提問的學生。
她說:“你為什么這么覺得呢?現(xiàn)在,把所有事情向我講一遍?!?
“是所有,從你記事起有關我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