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xiàn)在，001一直在哭。

雖然沒有聲音，但是他心里還是很煩躁。

“別哭了?！蹦菬o奈地嘆口氣，“是命令，不許哭。”

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哭啼啼，不像樣子。

他本想這么說，可是隨即一想，某種意義上，001確實只是個懵懵懂懂的孩子。

001輕輕點頭。

他很快克制住了眼淚。

這大概是仿生人的優(yōu)點之一。

莫星將胳膊抬起來，屈了屈放在額頭上，分不清是累還是無力：“魍魎不久之后就會解散，聞笙把你當朋友，以后你就跟著昭生，應(yīng)該會很自由，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如果你有一天能自己調(diào)節(jié)程序，把那些多余的想念刪掉，沒必要?！?

沒必要想念再也見不到的人，人類做不到，但是仿生人可以。

001默默聽著，一不發(fā)。

莫星忽然問他：“聽到了嗎？”

001應(yīng)了一聲，卻忽而問：“……長官，你為什么會被關(guān)在這里？”

莫星說：“因為我會變成異種?！?

“不對?！?01那雙漂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如果是這個原因，006會把你關(guān)在實驗室，那里更舒服，更干凈……”

莫星打斷他：“為什么？”

001說：“因為您是魍魎的創(chuàng)造者?！?

“這就是原因?！蹦钦f?！拔掖眵汪u。”

001愣了一下，過了半晌仍是迷惘：“我不明白?！?

莫星想開口解釋，可是一張口就開始咳嗽，像是有一臺鼓風(fēng)機裝在了他的喉嚨里，某一刻他覺得自己或許要把肺咳出來，然后看看是否已經(jīng)完全異化。

在他咳嗽的時候，001安靜地待在那里，不知不覺他從站著變成了蹲著，最后變成了跪坐在那里。

等咳嗽聲終于平復(fù)，莫星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想說話就得費勁力氣，撥開壓在他神經(jīng)上的沉重云霧：“001，你不懂這些，但是，事實上，魍魎的實驗是不符合人倫的?！?

他不懂這些……

001搖搖頭。

他從來都不懂。

莫星說：“一個月前，國外就得到了魍魎的信息，她們派來國內(nèi)的間/諜掌握了魍魎存在的證據(jù)，如今國際和國內(nèi)的秩序逐漸恢復(fù)，她們以此為逼迫，要求就魍魎的事情追責(zé)……你能聽明白嗎？魍魎的存在是不允許的?！?

即使她們拿來做實驗的不是活人，而是胚胎，制造的魍魎也突破了人類社會能夠容忍的人倫底線。

“不要小瞧輿論……為了低調(diào)研究魍魎，我在中尉這個軍銜上一呆就是二十年……”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國際需要一個答案，國內(nèi)需要一個罪人，即使我們解決了眼前的絕境，這件事遲早都是一個定時炸彈。”

所以，他就是那個罪人。

關(guān)于他的通緝令已經(jīng)存入了國際檔案，國內(nèi)國際給他的處置幾乎一致——

處死。

001啞口無。

是啊，多合適啊。

莫星的的確確是魍魎的負責(zé)人，而現(xiàn)如今他又馬上要變成異種，處死他一個快要死的人，其他問題就迎刃而解。

這就是最優(yōu)解。

莫星手臂放了下去，最后看了一眼001：“回去吧，明天……以后也不要來了?！?

這種狼狽的樣子，他不想被他看到。

今天砍了一截不聽指揮的小腿，明天就可能是下半身。

太丟臉。

001走了。

莫星睡了一會兒，醒來時拿起旁邊的水抿了一口。

室內(nèi)不熱不冷，或者說他已經(jīng)分不清冷熱。

很無趣，所以他打開了006給他留的錄音機。

里面錄了一首他最喜歡的歌。

這是一首平平無奇的情歌，他不喜歡情歌，也不喜歡這首歌的歌詞，但是他喜歡這首歌的間奏。

不同于這首歌整體氛圍的憂傷，它的間奏充滿生機和蓬勃的希望。

他笑了一聲。

終于放到間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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