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上)
幾頭大鷹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刑天鯉,它們極親昵的撲騰翅膀,從高空驟然下降數(shù)百丈,伴隨著輕輕的鳴叫聲,在刑天鯉頭頂盤旋幾圈后,又振翅沖上了極高的天空。
刑天鯉站在白硨磲港的碼頭上,神魂之力悄然向四周一掃。
那些尸體,那些收尸的東云人,也就罷了。
刑天鯉目光看向了港口那高聳的燈塔,今夜燈塔上,并沒有亮起導(dǎo)航的燈盞,整個燈塔上燈火全無,極靜謐的矗立在小山上,靜靜的沐浴著月光。
“居然,不是三個人?”
月光下,塔塔正步伐輕松的,來到了高聳的燈塔下。他推開了底層的鐵門,順著燈塔內(nèi)的旋轉(zhuǎn)樓梯,一步步走到了燈塔的最頂層。
這是很稀奇的事情。
自從在南潯鎮(zhèn),第一次見到塔塔開始,他們這些‘阿彌忒’的信徒,無論在哪里,最少都是三人一組,從未分開過。很多時候,刑天鯉都很惡意的揣測,他們?nèi)ッ┓浚蛘呦丛桡逶〉臅r候,是不是也都是三個人一定要聚在一起?
甚至,咳咳……
假如他們?nèi)⒂H了……
但是今夜,如此美好的月光,塔塔居然離開了他的隊友,一個人跑去了燈塔上方。
刑天鯉心生好奇,扛著通天妙竹,也走向了燈塔。
燈塔頂層,塔塔繞著碩大的水晶鍍銀聚光燈轉(zhuǎn)了一圈,小心的關(guān)上了下層通往頂層的鐵門,坐在了頂層的護(hù)欄邊,兩條腿愜意的從欄桿中垂下,在夜風(fēng)中輕輕的搖晃著。
他看著海。
他吹著風(fēng)。
他抬起頭來,眺望著天空那半殘的月亮,瞇著眼,很享受的沐浴著月光。
他張開手臂,解開了幾顆紐扣,袒露出了古銅色的胸膛。他讓月光照在自己的身上,他眉心隱隱有一抹幽藍(lán)色,近乎淺紫的光紋閃爍。
如水的月光向他身上匯聚,一點點,一絲絲,一縷縷,漸漸地月光如露,落在他的額頭,落在他的胸膛,一點點的,沁入了他的身體。
如此過了足足一刻鐘,塔塔很是舒暢的呼出了一口氣,他向左右看了看,然后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個小小的,做工精美的羊皮封面的筆記本。他再次向四周張望了一圈,又取出了一支水筆,用極工整的字跡,一筆一劃的在筆記本上書寫起來。
他沒能察覺到,刑天鯉已經(jīng)無聲的落在了他身后。
刑天鯉的瞳孔微縮。
活見鬼了。
塔塔在寫日記,記錄的是昨天夜里的那一場屠戮。
寫日記么,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勾當(dāng),哪個正經(jīng)人會無聊到將自己的心事記載在筆記本上呢?記載的事,是好事,也就罷了;如果是一些不堪對外人道的尷尬事、羞恥事,甚至是觸犯法紀(jì)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寫日記,可不就有點不正經(jīng)么?
塔塔不正經(jīng)的寫著日記,偏偏他使用的文字,是‘太古巫文’!
刑天鯉的臉一陣陣的抽搐。
“寫日記呢?”刑天鯉突然開口,驚動了塔塔。
塔塔一聲怪叫,猛地翻身躍起,他眉心一抹幽光亮起,雙眸噴射著森森藍(lán)光,雙臂一揮,一抹流光回蕩,他的左右手腕上,兩枚幽藍(lán)色水晶制成的三寸寬手鐲齊齊變幻。
手鐲流動如水銀,左手腕的手鐲沁入皮膚,化為一枚華麗、華美的銀藍(lán)色圓月紋。
塔塔腦海中,極精純的精神波動往那左手腕的圓月紋涌入,‘嗡’的一聲,一面直徑三尺,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的透明光盾,就從那圓月紋中噴出。
而塔塔的右手腕上,手鐲化為流質(zhì)沁入皮膚,化為一枚精巧的彎月紋。
同樣是一縷精純的精神力往那彎月紋中一涌,塔塔右手五指并起,一抹長有四尺的光劍就從他的掌緣噴出。寒光吞吐間,塔塔右手輕輕揮動,一劍朝著刑天鯉腰間橫斬而來。
“這劍,不錯??!”刑天鯉退后了一步。
塔塔收力不及,光劍猛地劃過聚光燈旁的金屬護(hù)欄,足足手臂粗細(xì)的實心鋼柱護(hù)欄,就被輕松的斬斷。光劍斬過的時候,無聲無息,這鋼柱好似紙片一般,就被輕松撕開。
“李鯉閣下!”無比狼狽的塔塔看清了刑天鯉的模樣,他急忙收手。
兩只手臂上的月紋流光蕩溢,光盾和光劍齊齊消散,水銀般的流質(zhì)從皮膚下涌出,重新凝成了兩枚護(hù)腕。塔塔朝著刑天鯉苦笑:“差點誤傷了您,這是我的錯。但是,您是怎么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在我身后的?”
刑天鯉沒回答塔塔的問題,而是好奇的看著他手腕上的兩枚手鐲。
塔塔跟著他這么些天了,刑天鯉居然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兩枚手鐲,有如斯奇妙的變化:“這是什么寶貝?看上去,極其的,有趣!”
剛剛手鐲化為流質(zhì),和塔塔的身軀結(jié)合的時候,刑天鯉神魂之力強行侵入其中,窺破了其中的一些玄妙——這手鐲中,居然有一些結(jié)構(gòu),分明走的是‘道家法器’和‘巫家巫器’融合的路子。
‘道家法器’,給了這手鐲‘變幻’之妙。
‘巫家巫器’,使得這手鐲‘血肉相生’。
但是這手鐲,卻絕對不是‘道家法器’、‘巫家巫器’的任何一種,很有點似是而非,經(jīng)過了某種‘不甚高明’的‘魔改’的感覺。
月光落在兩枚手鐲上。
刑天鯉注意到,有極細(xì)微的月光沁入了手鐲。這兩枚鐲子,赫然在吸收月光,自行充能。
“這是阿彌忒賜下的‘月神器’!”塔塔很驕傲的昂起了頭:“只有最虔誠、最英勇,執(zhí)行最危險任務(wù)的戰(zhàn)士,才能得到月神的恩典?!?
刑天鯉挑了挑眉頭,手一指,剛剛塔塔落在地上的筆記本自行飛起,落入了他手中。
“日記?”刑天鯉晃了晃手上的筆記本。
塔塔用力的抿了抿嘴,他看了一眼筆記本,眸子微閃,刑天鯉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緊張的情緒。他輕咳了一聲,沉聲道:“并不是,我只是,在計算我的功勛?!?
刑天鯉笑了。
他看似隨意的翻動筆記本,目光迅速掃過,頃刻間就將筆記本上的內(nèi)容詳細(xì)瀏覽了一番。
是‘太古巫文’沒錯了,但是該怎么說呢?
‘太古巫文’,實則就是‘太古巫紋’的簡化版。而‘太古巫紋’的由來,就是最原始的大巫們,觀摩天地,感悟大道,從天地間提煉出的,天地運轉(zhuǎn)的大道痕跡。
‘太古巫文’么,就是從‘太古巫紋’中衍生而出,專門用來記錄、闡述‘巫紋’玄機,記錄大道妙理,傳承知識,傳承文明,讓巫族智慧星火相傳的記事工具。
是以,‘太古巫文’有著極嚴(yán)苛的語法,短短十幾個‘巫文’的排列組合,甚至能演繹出數(shù)百種不同的蘊意,這是一門極其精深、極其淵博的學(xué)問,在巫族橫行天地之時,能夠熟練掌握‘太古巫文’的,也只有部族中,那些皓首窮經(jīng),一輩子都在其中鉆研、參悟的千年老古董們。
刑天鯉么,自然是精熟‘太古巫文’的。這份學(xué)識,直接來自《原始巫經(jīng)》的灌輸,是最純正,最原始,最原汁原味的‘巫文’傳承。
是以刑天鯉一看塔塔的日記,就差點沒把這筆記本給丟了出去。
塔塔日記中的語法,巫文的排序等等,在刑天鯉看來,簡直就好像一個學(xué)渣小學(xué)生,用自己空乏的腦漿,強行闡述‘相對論’的原理。
滿篇錯漏,不堪入目。
更讓刑天鯉頭疼的是,這些巫文還缺胳膊少腿的,絕大部分巫文都有著筆畫上的缺失。如果不是刑天鯉擁有完整的‘太古巫文’傳承,他還真沒辦法讀完這些日記。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