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帝想得清楚明白。
事實(shí)上,在一個(gè)多月前的張府門外,他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此時(shí),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舅舅,”建安帝換了個(gè)更親密的稱呼:“朕下旨,讓裴青禾退兵。她若是肯接旨,還是敬朝臣子。如果她不肯退兵,就是要借著討伐張氏唯有起兵造反?!?
打仗之前,輿論戰(zhàn)也是必要的。
建安帝如此配合,張大將軍面色稍緩:“皇上信任倚重張氏,我一定保住渤??ぃW』噬系凝堃??!?
建安帝感動(dòng)得都快掉淚了,像少年時(shí)一般攥著親舅舅的手:“這世間,以真心待我的,只有舅舅了?!?
張大將軍被觸動(dòng)了心思,也紅了眼,慷慨地表了一番忠心。
建安帝親自寫了圣旨,張大將軍出宮時(shí),將圣旨一并帶走了。怎么將圣旨送到裴青禾手中,不必天子操心,都交給張大將軍了。
沈公公有些不安,上前低聲道:“萬一張大將軍拿著圣旨興風(fēng)作浪,豈不是連累了皇上?”
他還有得選嗎?
消瘦了許多的建安帝,格外蕭瑟:“丞相不在,孟氏兄弟都走了。朕身邊,還有何人可用?只能靠大將軍了!”
沈公公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建安帝呆呆坐了片刻,然后去見張皇后和太子。
太子將近兩歲了,走路越來越利索。張皇后帶著幾個(gè)宮女,耐心地陪著太子玩耍。年幼的太子被哄得咯咯直樂。
消沉頹然的建安帝一來,眾人不敢再和太子笑鬧,立刻安靜下來。
“父皇!”太子奶聲奶氣。
建安帝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應(yīng)了一聲。
張靜婉讓宮女將太子帶下去,滿面憂色地問道:“真要打仗了嗎?”
“裴家軍已經(jīng)來了。”建安帝疲憊地長(zhǎng)嘆:“那份檄文,你也看到了。字字句句都是殺氣。除非朕將舅舅和表兄都交出去,不然,這一仗肯定要打。”
張靜婉身子一顫,面色白了又白。
建安帝又嘆一聲:“朕當(dāng)日就選了張氏,不會(huì)更改。今日,朕給了舅舅一道圣旨,令裴家軍退兵。”
“一道圣旨,就能讓裴青禾退兵?”張靜婉聲音發(fā)顫,顯然在竭力克制恐懼:“表哥,換了是你,都領(lǐng)兵城下了,怎么肯退兵?”
建安帝一臉頹然:“朕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張靜婉遍體生寒,忍不住靠了過去。
年輕的帝后,相擁在一起,卻沒有任何暖意。心底的恐慌,如冰冷的海水灌入,迅速溢滿四肢百骸。
這一夜,建安帝連連做噩夢(mèng)。
夢(mèng)中,一身軟甲的裴青禾,提著長(zhǎng)刀殺進(jìn)了渤???,沖到了金鑾殿。
他坐在龍椅上,面色慘白,眼睜睜地看著裴青禾上前:“你要做什么?裴家一門忠烈,你要做反賊嗎?”
裴青禾冷笑:“早就該改朝換代了。你心中不服,到了地下,去尋我的父親大伯他們,讓他們繼續(xù)做你的忠臣吧!”
“裴青禾!你不能殺朕!”明亮的刀鋒逼近,生死就在眼前,他駭然狂呼:“朕是真龍?zhí)熳?!你別殺朕。我讓你皇后,和你共享江山!”
“什么共享?自己坐龍椅不好嗎?”裴青禾悍然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