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發(fā)動機單調而沉悶的轟鳴聲,如同永不停歇的催眠曲,在狹窄而壓抑的船艙內單調地回響。破冰貨輪在洶涌的黑色海浪中艱難地破浪前行,每一次船體與巨浪的猛烈撞擊,都會讓整個船艙隨之劇烈震顫,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這無情的自然之力徹底撕碎。葉絡緊緊地抓著固定在墻壁上的冰冷鐵欄桿,努力在顛簸中穩(wěn)住身形。他的臉色因為連續(xù)數(shù)日的奔波勞累和嚴重的暈船反應而顯得異常蒼白,嘴唇也有些干裂,但那雙在昏暗燈光下依舊閃爍著銳利光芒的眼睛,卻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時刻留意著船艙內外的任何一絲異常動靜。
這里是他和莫黎在這艘名為“海鷗號”的走私貨輪上臨時的“家”——一個位于船艙中層、不足五平方米的獨立艙室。房間里除了兩張用粗糙鐵板焊接而成的、勉強算是床鋪的硬板床之外,便只有一個固定在墻壁上的、銹跡斑斑的小鐵皮儲物柜,以及一扇小得可憐、幾乎無法完全打開的圓形舷窗??諝庵袕浡还蓾饬业牟裼臀?、鐵銹味、魚腥味以及若有若無的霉味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氣味,令人作嘔。
莫黎依舊靜靜地躺在其中一張硬板床上,處于深度的昏迷之中。她那張曾經明艷動人的俏臉,此刻蒼白得如同最純凈的雪,沒有一絲血色。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即使在睡夢中,似乎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枚與她性命交修的靈魂遺蛻“暗影裂隙”,那枚曾經在她手中爆發(fā)出毀天滅地般威能的暗紫色水晶,此刻正被葉絡用幾層特制的能量隔絕布料緊緊包裹著,放置在她胸口的位置。即便隔著厚厚的布料,葉絡依然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從那枚遺蛻上傳來的、極其不穩(wěn)定且充滿了毀滅氣息的空間能量波動,以及那些布滿其表面的、如同蛛網(wǎng)般猙獰可怖的裂紋。
葉絡的心,每當看到莫黎這副模樣,都會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一般,充滿了難以喻的刺痛與自責。他知道,莫黎之所以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完全是為了掩護他,為了讓他能夠帶著那枚引發(fā)了所有災禍的“阿卡納之匙”成功突圍。這份恩情,這份犧牲,重如泰山,他葉絡,此生此世,都無以為報,唯有傾盡所有,找到治愈她的方法,讓她重新蘇醒過來。
在莫黎的床邊,放置著一個由葉絡在臨時安全屋內倉促改造出來的、極其簡陋卻也算是目前條件下唯一可行的“維生裝置”。這其實只是一個經過特殊處理的、能夠緩慢釋放生命能量和精神能量的惰性水晶容器,容器內盛放著一些從“記錄者”組織提供的物資清單中兌換來的、據(jù)說能夠滋養(yǎng)靈魂、補充生命本源的珍稀藥草和礦石粉末。葉絡又小心翼翼地將自己那枚擁有空間儲物能力的“長日將盡”袖扣,以一種特殊的方式鑲嵌在容器的底部。他嘗試著利用自己對“長日將盡”內部亞空間環(huán)境的粗淺理解和操控能力,結合從“檔案員x”那里獲得的那些關于“亞空間環(huán)境穩(wěn)定化”的理論模型和參數(shù)設置建議,努力在袖扣內部開辟出一個極其微小的、環(huán)境相對穩(wěn)定、并且能夠與外部水晶容器內的生命能量形成某種程度共振的“類休眠”區(qū)域。
雖然這種做法充滿了巨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可能因為空間能量的失控而對莫黎造成二次傷害,甚至引發(fā)更嚴重的后果。但葉絡也清楚,以莫黎目前這種遺蛻本源嚴重受損、生命力持續(xù)流失的狀態(tài),如果不能得到有效的救治和滋養(yǎng),恐怕很難支撐到他們抵達那遙遠而未知的凜冬之地。這個簡陋的“維生裝置”,雖然效果未知,成功率也無法保證,但至少,也算是他目前唯一能夠為莫黎爭取到更多時間的、聊勝于無的最后努力了。
他輕輕地為莫黎掖了掖蓋在她身上的那件同樣破舊的毛毯,然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目光從莫黎那令人心碎的臉龐上移開。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沉湎于悲傷和自責的時候,他們已經踏上了這條充滿未知與兇險的北上之路,他必須盡快調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和高度的警惕,才能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突發(fā)狀況。
他將視線投向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那個鼓鼓囊囊的大型旅行背包,以及一些被他小心翼翼地貼身收藏起來的、對他而至關重要的物品。這些,是他目前在這片茫茫大海上僅有的倚仗,也是他未來能否在凜冬之地那片殘酷的冰雪世界中生存下來,并最終達成自己目標的全部希望所在。
首先,是那三件早已與他靈魂深度融合、如同他身體一部分般的靈魂遺蛻。
母親蘇韻留給他的那枚古樸的黃銅“指南針”,依舊靜靜地躺在他胸口的衣袋里,散發(fā)著一種微弱卻異常堅定的、指向遙遠北方的神秘能量波動。自從在新海城的臨時安全屋中,它與“阿卡納之匙”產生那場驚天動地的共鳴之后,這枚指南針似乎也發(fā)生了一些葉絡目前尚無法完全理解的細微變化。其盤面上那些原本就異常復雜的星圖紋路,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深邃,仿佛蘊含著某種能夠直接溝通宇宙本源的古老智慧。而它所散發(fā)出的那股指向性波動,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和精準,就像一個永不迷航的忠實向導,時刻在為葉絡指引著通往凜冬之地方向的航路。
其次,是那枚能夠千變萬化、完美偽裝的“白色面具”。此刻,它正以一張最普通不過的、略顯憔悴的東方青年男子的面容形態(tài),覆蓋在葉絡的臉上,將他原本清秀俊朗的真實容貌和獨特的氣息波動,都完美地隱藏了起來。這枚遺蛻,雖然在正面戰(zhàn)斗中幾乎無法提供任何有效的攻擊或防御能力,但在潛行、滲透、情報刺探以及躲避敵人追捕等方面,卻擁有著不可替代的、堪稱神技般的強大作用。葉絡非常清楚,他們這次北上凜冬之路,必然會面臨圖鑒組織乃至其他敵對勢力無孔不入的追查和攔截,一個能夠隨時改變身份、不被輕易鎖定的“馬甲”,其重要性不而喻。
然后,便是那枚看似不起眼的黑色袖扣形態(tài)的儲物遺蛻——“長日將盡”。雖然它內部的儲物空間并不算太大,只有大約五六個立方米左右,但對于需要長途-->>跋涉、并且攜帶大量物資的葉絡而,這枚遺蛻的重要性絲毫不亞于前面兩者。此刻,他的那個大型旅行背包之所以能夠被塞得滿滿當當、鼓鼓囊囊,幾乎要超出他體能負荷的極限,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勞,都要歸功于“長日將盡”的額外儲物空間。他將一些體積較大、不方便隨身攜帶,但又至關重要的極地生存裝備,例如特制的高強度防寒帳篷、可折疊的雪地求生工具箱、以及備用的高能量壓縮燃料塊等等,都小心翼翼地存放在了“長日將盡”的內部空間之中。當然,最關鍵的,還是他利用這枚遺蛻的亞空間特性,為莫黎構建的那個簡陋的“臨時休眠區(qū)”。這可以說是在絕境之中,被他硬生生“創(chuàng)造”出來的、維系莫黎生命的一線生機。
除了這三件早已與他融為一體的靈魂遺蛻之外,還有一件對他而意義更加非凡、也更加神秘莫測的物品,正被他用數(shù)層特制的能量隔絕布料緊緊包裹著,與“指南針”一同貼身收藏在胸前的位置——那便是從星穹酒店血與火的洗禮中九死一生奪回來的、引發(fā)了所有混亂與災禍的根源——“阿卡納之匙”。
這枚暗金色的、布滿了億萬繁復符文的、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多面晶體,自從與“指南針”產生那場驚天動地的共鳴之后,就一直處于一種奇特的半激活狀態(tài)。它不再像最初那樣對葉絡的精神力和遺蛻能量完全排斥和隔絕,而是開始持續(xù)不斷地散發(fā)出一種極其微弱,但卻異常純粹和獨特的、帶有極致冰寒屬性的能量波動。這股波動,與“指南針”所指引的北方完全一致,仿佛在與遙遠的凜冬之地進行著某種跨越了時空的神秘呼應。葉絡隱隱感覺到,這枚“鑰匙”的內部,似乎還隱藏著更加龐大、更加深邃的秘密和力量,等待著他去進一步地探索和發(fā)掘。它不僅僅是他前往凜冬之地的“導航儀”和“通行證”,更可能是他未來解開母親遺留之謎、對抗圖鑒組織、甚至理解這個世界超凡力量本源的關鍵所在。
這四件神秘而強大的超凡物品,就是葉絡目前所擁有的、最核心的“底牌”和“倚仗”。它們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指引著他前進的方向,也支撐著他在絕望中永不放棄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