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煌煌大宋,自太祖皇帝御極,掃滅群雄,定鼎中原,四夷賓服,萬邦來朝,享國三百二十載,焉能亡于區(qū)區(qū)蠻夷之手……”
高臺之上,扮演陸秀夫的朱亞紋正在做著戰(zhàn)前動員,說得雖然慷慨激昂,但臺下的這幫苦哈哈哪里明白這些大道理。
他們當兵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與其說什么夷狄之辯,倒不如每餐飯食多些干的,少些稀的,拿著糧食換這些渾渾噩噩的屁民去賣命。
光靠嘴說,等蒙元大軍殺來,他們大概率更愿意把脖子伸長了去挨上一刀,還能省著力氣。
這段戲,也是在從側(cè)面反應(yīng),這煌煌大宋因何以亡。
自大宋立國,趙匡胤因為擔心手底下的驕兵悍將再造了自己的反,畢竟他能黃袍加身,手底下的那幫人為什么就不行?
于是,耍了一招杯酒釋兵權(quán),從此以后,大宋對待軍人的態(tài)度就開始變味兒了。
以文制武。
讓不懂得行軍打仗的窮酸儒生,甚至是沒了卵子的太監(jiān)做主帥,真正沖鋒陷陣的職業(yè)軍人反倒是成了供人驅(qū)使的馬仔。
試問這仗還怎么打?
哪怕是到了這即將亡國的生死關(guān)頭,南宋小朝廷依然不肯放權(quán)。
到了這步田地,就連傻子也知道,支撐著這個小朝廷的人是張世杰。
可站在高臺之上演講的依舊是陸秀夫。
不否認陸秀夫的忠貞愛國,但是……
不會打仗,就是不會打仗。
指望孔孟之道去感化蒙元蠻夷,那是想瞎了心。
說得再怎么壯懷激烈也沒用。
“亡不亡的干咱鳥事!肚子里沒食,說那么多管個屁用,天王老子還不差餓兵呢!”
張恒扮演的陳平安抱著一桿殘破不堪的長槍,懶洋洋的靠在一輛少了個轱轆的馬車旁,一只手不著痕跡的搓了搓馬車的帷幔,突然一把撤下,塞進了懷里。
這一套動作是張恒自己設(shè)計的,陳愷歌見了,也忍不住笑。
陳平安的話,引得周圍袍澤紛紛響應(yīng)。
當兵吃糧,天經(jīng)地義,沒糧沒餉,說破大天也別指望他們賣命。
“少說怪話,陸相公說得在理,國要是沒了,咱們這幫人哪還有生路?”
郭奇林扮演的伍長開口斥責道。
只是他那身高在張恒面前,怎么看也沒有幾份威勢。
“天下之大,哪還不能討口飯吃,國沒了就再立一個,大宋不也是搶了人家孤兒寡母的天下,大相公哪知道咱丘八的苦?!?
陳平安雖然是個神棍,可要是沒點兒文化,怕是忽悠不了人,所以關(guān)于這個人物的設(shè)定,應(yīng)該是讀過私塾的。
“放肆!”
郭奇林壓低了聲音,緊張的看向四周。
“怕個鳥?蒙元的大軍距此不過百十里,說不定明天咱們都得被趕下海,你小子,會水嗎?”
周圍的人,也都和陳平安一樣,對陸秀夫說得什么家國天下,華夏之辯,完全不感興趣,人人心里惦記的都是等會兒那頓吃食,能不能多撈點兒干的。
就算是要死,人人也想做個飽死鬼。
朱亞紋扮演的陸秀夫說了半晌,將士們卻毫無反應(yīng),不由得悲從中來,高舉著雙手,哭得呼天搶地。
“蒼天??!你睜睜眼,救救大宋吧!”
指望老天來救大宋,還不如盼著老天爺一個雷把忽必烈給劈成烤全羊。
“這老兒哭得倒是不賴,要是跟我搭伙給人哭靈,往后就不愁吃不愁喝了!”
張恒說著,又把馬車四角的掛件給扯了下來,用牙一咬,頓時兩眼放光。
銀的!
“cut!過了,下一場準備!”
群演們頓時一哄而散,大概八百年前,陸秀夫慷慨悲壯的一番演講過后,那些殘兵敗將也是這個反應(yīng)。
說個鳥,有那閑工夫,還不如多弄點兒糧食。
就算注定要死,好歹能混上一頓飽飯,到了地下見著閻王也不算虧。
這場戲拍完,陳愷歌忙著檢查每一個鏡頭,需要補拍的抓緊補拍。
劇務(wù)忙著放飯,以張恒的身份,本來是能享用小灶的,可卻被他給拒絕了。
身為男主角搞特殊,其他演員也會有樣學樣。
可張恒偏不慣著這種臭毛病。
盒飯咋了?
有葷有素的,吃不慣也得給老子往下咽。
陳愷歌檢查了一遍,對張恒的表現(xiàn)滿意極了。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即便陳愷歌這種最注重細節(jié),最挑剔的人,也是無話可說。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陳愷歌想要的,張恒全都給呈現(xiàn)出來了。
陳愷歌不由得想起了當年拍《志愿軍:存亡之戰(zhàn)》的時候,張恒那場舔糖紙的戲。
當時的那份震撼,此刻又感受到了。
不減當年,不減當年??!
本來陳愷歌還有些擔心,畢竟張恒這些年除了偶爾在自家主投的電影里客串,已經(jīng)很久沒挑大梁做過主演了。
當年的演技還在不在,陳愷歌在心里也打了個問號。
開機一周,老陳徹底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