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北太平莊分開了。
高遠、陳佩斯、李健群和江山四個來到艾大叔店里,照例在門口擺了張方桌,點了肉串和扎啤。
店門口人不少,大多是北影廠的職工。
大熱的天,擼點串兒喝幾杯扎啤是再舒服不過的事情了。
大家和高遠打著招呼。
四人剛坐下,梁曉聲帶著一女的走了過來。
高遠一瞧,面熟,但想不起是誰來了。
那姑娘落落大方,笑道:“不記得我了小帥哥?”
高遠搖搖頭,道:“不好意思啊,只是覺得似曾相識,卻忘記在哪兒見過面了?!?
嘖!
姑娘一咂舌,道:“您是貴人多忘事,我提醒您一下吧,1977年冬天,什剎海冰面上,有四個青年男女在滑冰,某個家伙提著一竹竿去釣魚……”
高遠一拍腦門兒,驚喜道:“衛(wèi)……衛(wèi)紅姐吧?”
肖衛(wèi)紅嘻嘻一笑,道:“是我,幾年不見,小遠子你更帥氣了?!?
“哎呀,趕緊坐趕緊坐,我是真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
高遠讓古麗拿來兩個馬扎,等肖衛(wèi)紅和梁曉聲坐下后他問道:“你們倆這是?”
梁曉聲這才解釋道:“肖衛(wèi)紅同志看了今天出版的《中青報》,得知我們雜志社在招聘編輯,就過來應聘了,我考察了一下她的文學素養(yǎng)。
她說前幾年一直在區(qū)文化局從事文字寫作工作,看了她寫的幾篇文章后我覺得沒問題,當個編輯綽綽有余,便把她留下了。
這不,衛(wèi)紅同志說跟你是舊相識,要等你回來見個面,就一直等到現(xiàn)在?!?
高遠皺皺眉頭,道:“文化局可是個好單位啊,放棄了不有點可惜嗎?”
肖衛(wèi)紅笑著說:“我沒編制的,屬于領導照顧的關系戶,一個月到手也才36塊8,買點雪花膏,再買兩件衣服就不剩啥了。
我聽梁主編說,我一入職就有國企編制,按照工齡算,每月45塊5,公司還有各種補助,里外里我不覺得放棄那邊的工作有什么好可惜的?!?
高遠點點頭,道:“既然你得到了梁主編的認可,被錄用了,那就恭喜你入職雜志社?!?
古麗端著小爐子過來了,爐子上放著一把肉串。
片刻后她又把扎啤送了過來。
大家先吃了一輪,喝了兩口。
陳佩斯這才打開了話匣子,道:“遠子,這一天,瞧出來了吧?”
高遠端起塑料桶跟他碰了一下,灌一口酒后點頭道:“嗯,瞧出來了,您很僵硬?!?
“臊得慌啊,荒廢了近兩年,功力全沒了。”
“這不是主要問題?!?
陳佩斯瞪著大眼,道:“這還不是主要問題?別的暫且不說,連導演講戲我都聽不懂了,就覺得特高深,人家把人物分析的特到位,但我就是一個字兒都沒聽懂。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我思想認識不到位,理論學習不深入,是這意思吧?”
高遠都樂了,一擺手說道:“跟那個有個毛關系?你倒不如直接說你已經(jīng)把我曾經(jīng)交給你的那套東西都忘到腦袋后面去了。”
“你教過我啥?”
“放松!你就是嘉奇,嘉奇就是你!”
李健群接上話茬,道:“還有還有,我記得高老師還跟您說過,表演時主觀性的,觀眾們在看電影的時候也是主觀性的,但從表演理論上來說,卻沒有一套放諸四海而皆準的方式。
詮釋一個人物,說白了就三樣:技術、情感、自身?!?
高遠笑著點點頭,把手放在了李老師白嫩細膩的大腿上捏了捏。
李老師打他一下,卻沒把狗爪子拿開,任由他摩挲著。
肖衛(wèi)紅認出李健群來了,畢竟她這兩年紅得發(fā)紫。
心下幽幽一嘆,也有些黯然,帥氣的小伙子終究是落到了漂亮女明星手中了。
經(jīng)兩人這么一提醒,陳佩斯全想起來了,嘿嘿笑道:“你還說過,用評書行當里的行話說,有多大人情說多大書。放在戲里,就是有多大體悟演多大角色。
那你跟我參謀參謀,這個陳小二,我該怎么演?”
“你認為你該怎么演呢?”他反問道。
“田導不是說過了么,陳小二這個角色你不能把他看成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的性格得體現(xiàn)出這個社會大多數(shù)群體的綜合性。
比如說下鄉(xiāng)返城后的迷茫,找到事情做后的激動,初次創(chuàng)業(yè)帶來的快感,賣出第一條牛仔褲收到第一筆錢后的喜悅。
還有諸如對愛情的渴望,對掙大錢的期待,又怕干個體戶被人嘲笑和看不起的憂慮……”
“那你認為你能演得出來嗎?”
“廢話,我聽都聽不懂,你讓我怎么去演啊!”
梁曉聲擼了個串兒,道:“我聽著都費勁?!?
李健群有點酒量,她端起塑料桶跟兩位碰了碰,灌了一口扎啤后說道:“田導是院校派,在學校里學的那些東西很扎實。但說句實在話,他那套理論不接地氣兒。
我不知道你們發(fā)現(xiàn)沒有,跟高遠合作過的幾位導演,王導、李導,包括現(xiàn)在的陳導,都在經(jīng)意不經(jīng)意間向他這種方法派靠攏。
也就是說,他們不會去教授給演員們?nèi)绾物椦菀粋€人物,而是引導演員們走近這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