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川的話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看似平靜的亭中激起了無形的漣漪。夏簡兮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袖中短匕的鋒刃又悄然推出半分,冰冷的金屬緊貼著手腕內(nèi)側(cè)的肌膚,帶來一絲刺痛的清醒。
她死死盯著白衣東主,試圖從那琥珀色的眼眸中捕捉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亭中一時沉寂,唯有水渠潺潺的“叮咚”聲,此刻聽來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白衣東主的手指終于離開了木匣上那暗紅的星圖印記。他微微向后靠了靠,倚在光滑的涼亭柱上,姿態(tài)依舊閑適,但那雙眼底深潭般的寒意卻驟然加深,仿佛凝成了實質(zhì)。
“‘所圖’?”他輕輕重復(fù)了一遍,清越的嗓音里那絲溫和的笑意徹底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悲憫的沉重?!巴鯛敚沐e了,今日邀你至此,非為交易,亦非圖謀你任何東西?!?
他的目光第一次完全越過易子川,帶著一種深沉的憂慮,落在夏簡兮身上片刻,隨即轉(zhuǎn)回易子川,琥珀色的瞳仁里翻涌著難以喻的復(fù)雜情緒。
“我是來勸你收手的,易子川?!卑滓聳|主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重錘,清晰地壓過了流水聲,敲打在易子川和夏簡兮的心頭。“放下你正在追查的事,放下宋秦林的死因。帶著這匣子,還有這位姑娘,立刻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再回頭?!?
“什么?!”夏簡兮忍不住低呼出聲,難以置信。
易子川面具后的眸光瞬間銳利如刀鋒,周身的氣息驟然變得冰冷肅殺。他并未因?qū)Ψ降膭裾]而動搖,反而向前踏出半步,那沉重的木匣在他手中仿佛輕若無物,他整個人如同一柄即將出鞘的絕世兇器,凌厲的氣勢直逼亭中之人。
“收手?”易子川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刺骨的寒意,“宋秦林乃我故交,為國鑄器,死于非命!你一句‘放下’,便想讓我視而不見?這‘萬金之餌’,便是你用來‘勸誡’的封口費?”
“正是這‘萬金’之重,才足以證明事態(tài)之危!”白衣東主毫不退讓,聲音陡然拔高,那份從容被一種焦灼取代。他猛地站起身,月白的長衫無風自動,亭中寧靜的氛圍瞬間被打破。
“易子川!你看得太近了!宋秦林之死,絕非孤立!它背后是幾方龐大勢力的角力,是干柴烈火堆就的危局!你繼續(xù)查下去,如同點燃引信!”白衣東主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懇切的警告,目光死死鎖住易子川,“你可知,一旦你撕開真相,掀起的就不是漣漪,而是滔天巨浪!那將不再是簡單的仇殺與傾軋,而是……戰(zhàn)爭!”
“戰(zhàn)爭?!”夏簡兮倒吸一口冷氣,這個詞帶來的寒意遠超之前的任何威脅。
“不錯,戰(zhàn)爭!”白衣東主斬釘截鐵,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恐懼,那是對生靈涂炭景象的本能抗拒?!俺闷胶庖驯凰吻亓值乃劳浦翍已逻吘墸∧阕凡榈拿恳徊?,都在將這脆弱的平衡推向崩潰!一旦失控,便是兵戈四起,烽火連天!邊境不穩(wěn),強敵環(huán)伺,若此時內(nèi)亂爆發(fā),便是山河破碎,血流漂杵!屆時,尸橫遍野,十室九空,易子川,這萬千黎庶的性命,你擔得起嗎?!這血流成河的罪孽,你背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