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川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滿足。他知道,有些堅冰,并非一日可融,但至少,他已經觸碰到了一絲溫度。他輕輕松開了手,卻沒有離開,轉而拿起旁邊矮幾上溫著的藥碗。碗中是墨汁般濃黑的湯藥,散發(fā)著濃郁苦澀的氣味。
“先把藥喝了。”易子川用木勺舀起一勺,仔細吹了吹,遞到鄭瘸子唇邊。他的動作自然而專注,仿佛做慣了此事,沒有絲毫的猶豫或不適。
鄭瘸子獨眼微睜,看著遞到嘴邊的藥勺,又抬眸看了看易子川近在咫尺的、專注而平靜的臉,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他沉默地、順從地微微張口,將那勺苦澀的湯汁咽了下去。藥汁極苦,讓他眉頭下意識地蹙緊,但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易子川看著他蹙眉忍耐的樣子,心中微軟,一邊繼續(xù)喂藥,一邊低聲道:“云姨給的藥,效果很好,你肩胛和手臂的傷口都處理得很妥當,只需靜養(yǎng)些時日,定能恢復?!彼D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安撫,“谷里很安全,你安心養(yǎng)傷便是?!?
鄭瘸子默默地一口口喝著藥,獨眼低垂,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一碗藥見底,易子川拿起干凈布巾替他擦拭嘴角時,他才忽然低聲開口,聲音依舊嘶啞,卻清晰了許多:
“那位云夫人……公子可信她幾分?”
易子川動作微微一頓,將布巾放回矮幾,目光與鄭瘸子探究的獨眼對上。他知道鄭瘸子心思縝密,絕不會因救命之恩而全然放松警惕。他沉吟片刻,選擇坦誠部分想法:
“目前看來,她對我并無惡意,且與家母淵源極深。‘影狼衛(wèi)’實力不俗,此地更是隱秘,于我們養(yǎng)傷而,確是最佳選擇?!彼掍h微轉,眼神變得深邃,“但云姨此人,深不可測,她所也未必是全部真相。信任……尚需時日觀察?!?
鄭瘸子靜靜聽著,獨眼中光芒微閃,顯然易子川的回答與他的判斷相符。他微微頷首,不再多問,似乎將評判與抉擇的權力,全然交予了易子川。
這時,石屋的門被輕輕敲響,青梟端著一碗清粥和小碟咸菜走了進來?!肮樱惨惶煳丛M食了,用些清粥吧?!彼麑⒅嗤敕旁诎珟咨?,目光關切地掃過易子川肩頭的傷。
易子川這才感到腹中饑餓,以及一陣陣襲來的虛弱感。他點了點頭,對青梟道:“有勞前輩。鄭叔剛服了藥,需要休息,我們出去吧。”
他站起身,又仔細替鄭瘸子掖了掖被角,低聲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喚我?!蹦钦Z氣自然的,仿佛這只是再平常不過的叮囑。
鄭瘸子看著他,獨眼中情緒翻涌,最終只是低低“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易子川與青梟輕手輕腳地退出石屋,掩上門。屋外的陽光正好,灑在谷中,帶來幾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