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沿著干涸的河床向下游走去,卵石硌腳,晨露浸濕了裙擺。易子川默默跟在鄭瘸子身后,目光不時落在他依舊滲著暗紅血漬的傷臂上,心中揪緊。那件帶著他體溫和氣息的外衫,此刻仿佛有千鈞重。
“鄭叔,你的傷……還是再處理一下吧?”她終是忍不住,輕聲開口,帶著難以掩飾的關(guān)切。
鄭瘸子腳步未停,只微微側(cè)頭,余光掃過臂膀,語氣平淡無波:“無礙,趕路要緊?!彼D了頓,似是察覺到自己語氣過于冷硬,又緩聲道,“小姐不必憂心,皮糙肉厚,慣了?!?
一句“慣了”,聽得易子川鼻尖發(fā)酸。她想起昨夜地窖中他那石破天驚的話語,為了救母親而廢了一條腿……這些年,他又是如何拖著這殘軀,在父親麾下效力,直至如今拼死護(hù)她逃亡?這其中艱辛,豈是一句“慣了”能道盡?
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前方果然出現(xiàn)了一座破敗的土地廟。廟宇不大,墻垣傾頹,瓦礫遍地,唯余正殿還算完整,那泥塑的土地公婆像早已斑駁脫落,露出里面暗黃的草秸,更添幾分荒涼。
鄭瘸子并未立刻進(jìn)入,而是繞著廟宇仔細(xì)觀察了一圈,確認(rèn)并無埋伏痕跡,又在廟后找到了那人口中所說的“干凈水源”——一眼從石縫中滲出的山泉,匯成一個小小的淺洼,清澈見底。
“小姐在此稍候?!编嵢匙幼屢鬃哟粼诘钔庀鄬﹄[蔽的角落,自己則再次進(jìn)入正殿,仔細(xì)搜查。
易子川依等候,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隨著殿內(nèi)那個謹(jǐn)慎探查的身影。他身形算不得魁梧,甚至因腿疾而微顯佝僂,但行動間卻帶著一種獵豹般的敏捷與沉穩(wěn)。陽光從破敗的窗欞投入,在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那緊抿的唇線和專注的獨(dú)眼,竟讓她一時有些移不開視線。
很快,鄭瘸子出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里面尚可容身,暫無異狀?!彼叩饺?,蹲下身,先是自己掬水喝了幾口,又撕下內(nèi)衫相對干凈的另一角,浸濕了,遞給易子川,“擦把臉吧?!?
易子川接過那濕漉漉的布巾,冰涼的泉水觸到肌膚,讓她精神一振。她細(xì)細(xì)擦去臉上的塵土與淚痕,又就著泉水喝了幾口,甘冽清甜,驅(qū)散了些許疲憊。
鄭瘸子則走到一旁,背對著她,解開自己臂膀上那早已被血浸透的布條。傷口因一路奔波,有些外翻,看著便覺猙獰。他眉頭都未皺一下,直接用泉水沖洗傷口,水混著血水流下,他卻連哼都未哼一聲。
易子川看著他那沉默處理傷口的背影,心中酸澀與敬佩交織。她猶豫片刻,還是走上前去,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這是她逃出府時唯一帶在身上的傷藥,原是母親遺物,她一直貼身收藏。
“鄭叔,用這個吧?!彼龑⒋善窟f過去,聲音輕柔,“是上好的金瘡藥?!?
鄭瘸子動作一頓,回頭看她,獨(d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搖頭:“不必,小傷,浪費(fèi)了好藥?!?
“傷藥本就是用來治傷的,何來浪費(fèi)?”易子川執(zhí)意將瓷瓶塞入他未受傷的右手中,指尖不經(jīng)意觸碰到他粗糲的掌心,兩人皆是一怔。
易子川飛快地收回手,臉頰微熱,垂下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