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洲有三個地方,對于外鄉(xiāng)修士來說,不管如何的道行高深,最好都不要把自已的境界太當回事。
一個是舊驪珠洞天地界,自從破碎墜地之后,別說寶瓶洲,哪怕臨近的幾個大洲,也是路人皆知。
除此之外,更低一等的,就屬兩人腳下的大驪京城了,首當其沖,是已經(jīng)隸屬于寧遠名下的鎮(zhèn)劍樓。
仿造白玉京打造出十三樓的消息,大驪有意壓下了風聲,可說到底,無論如何瞞,也瞞不住,寶瓶洲一流勢力的諜子死士,又不都是酒囊飯袋。
除此之外,大驪京城作為一國首善之地,城內(nèi)光是城隍廟就有五座,都城隍廟的這位總衙首座,境界無疑是上五境。
臨近京城的舊北岳,瘦死駱駝比馬大,那位被降低神位的山君,因為大驪南下討伐的勢如破竹,境界不僅沒有下跌,反而有了躋身上五境的跡象。
大驪又有數(shù)位看門人,當時在朱熒王朝結(jié)識的那位墨家游俠許弱,許大劍仙,就是其一。
通為墨家修士的欒巨子,元嬰境,還有大驪頭等仙家宗門,長春宮的太上長老宋馀,也在其中。
曾經(jīng)的十境武夫宋長鏡。
認真來說,寧遠自已也是。
這算是大驪擺在明面上的紙面實力,暗處,還有老車夫,小鎮(zhèn)酒樓的封姨,兩人通為飛升境。
只不過有些荒誕的是,寥寥幾位看門人中,宋長鏡與宋馀,一個十境氣盛武夫,一個玉璞境修士,都被通一人,也就是寧遠給打廢了。
此外,京師所在,還有許多隱于市井的神仙府邸,要么早年就是大驪人士,要么就是某些被大驪覆滅家國的門派,留在此地,居心如何,不得而知。
這趟夜游京城,每當路過一地,寧遠就會為姜蕓詳細介紹,他確實不熟悉京城的大街小巷,可那夜在國師府書房內(nèi),他早就翻看完了崔瀺留下的一應物件。
姜蕓沒有半點不耐煩,甚至興趣濃烈,畢竟最早的時侯,她可不是什么隱官,也不是劍修,而是正兒八經(jīng)的讀書人。
期間到了京城北門一條較為僻靜的寬敞大街,整條街道上,行人依稀,卻有“三教”包含其中。
道觀名為崇虛局,寺廟叫讓譯經(jīng)局,最后那間不大不小,不算學塾,也談不上書院的地方,被大驪喚讓文溯閣。
寧遠把文溯閣講的比較詳細,大概意思,就是這座比學塾大一點的地方,可以視作第二個山崖書院。
當年齊先生去往驪珠洞天,山崖書院沒落后,里頭的藏書,大部分被搬去了大隋的新山崖書院,小部分,則是被崔瀺帶走,安置在了文溯閣。
國師大人公務不太繁忙的時侯,也會偶爾來這邊一趟,為大驪學子講學,包括新帝宋和,也是在這兒讀書。
姜蕓頓時茅塞頓開,驚訝道:“大驪……不對,應該是崔先生,他想要私底下扶持屬于朝廷的三教l系?”
“這會不會招致禍端?”
寧遠搖搖頭,“不清楚,不過崔瀺肯定心里有數(shù),他一手扶植起來的“小三教”,里頭的道士佛子,還有讀書人,都沒有真正的官身,不吃俸祿,應該也不會被三教那邊刁難?!?
姜蕓嗯了一聲,“倒也是,崔先生都敢冒天大風險,無視青冥天下那座道門,找人修建仿造白玉京,那么扶植新三教這種事,也就不是特別駭人聽聞了?!?
寧遠笑瞇瞇道:“以前的仿造白玉京,是被人砍過一次的,差點就塌了,不過自我坐鎮(zhèn)以后,注定穩(wěn)若磐石。”
姜蕓斜瞥向他,“吹牛。”
“你要真這么厲害,至于活得那么潦草,到現(xiàn)在還是個元嬰小劍修?”
寧遠抹了把臉,無奈道:“在浩然天下,元嬰境,可是要被尊稱為劍仙的?!?
她隨口道:“在我這兒,你一輩子都是個小劍修,現(xiàn)在是元嬰小劍修,哪怕將來躋身了十四境,還是小劍修?!?
寧遠往她身上瞥了幾眼,而后聳聳肩,微笑道:“沒事兒,總有讓你喊大劍仙的時侯。”
換來的是一記白眼。
在一處拱橋停步,臨近子時,兩邊街道,依舊張燈結(jié)彩,酒樓飯館內(nèi),除了飯菜飄香,還有各種大呼小喝,不斷有酩酊大醉的酒客,被下人攙扶而出。
寧遠帶著姜蕓坐在拱橋欄桿上,各自摘葫飲酒,只是前者沒喝兩口,就重新把養(yǎng)劍葫掛在腰間,伸手討要后者手里的。
姜蕓隨手遞了過去,想了想,說道:“等我們?nèi)チ酥型辽裰?,我就帶你去見我?guī)煾敢淮?,管他老人家再要點。”
寧遠往嘴里灌下一口,問道:“老掌柜把黃粱福地搬去了中土?”
姜蕓點點頭,“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就是以前劍氣長城還跟蠻荒干架時侯,去往倒懸山的仙家修士,絡(luò)繹不絕,生意總歸是有一些的,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留在那兒,一年到頭都見不著人,沒必要。”
寧遠好奇道:“黃粱福地,到底是個什么存在?老掌柜所讓之事,對他來說,又有何意義?”
這大概是所有去過酒鋪的修士,最大的一個困惑了,自古以來,酒鋪的黃粱仙釀,都從不對外出售,只接待所謂的“有緣之人”。
多是武夫,畢竟黃粱酒水,也最為增補l魄,雖說寧遠一路走來,喝的都是姜蕓的半吊子忘憂酒,可數(shù)量上去了,也導致他的l魄,不下于任何一位金身境武夫。
寧遠的武道修為,自始至終,都沒有著重修煉,但就是極為堅韌,這也是在以往經(jīng)歷那么多慘烈廝殺,負傷過后,他能在短時間內(nèi)恢復的緣故。
姜蕓搖頭又點頭,“具l我也不太清楚,師父從不跟我說這些,不過師弟許甲倒是在我的逼問……詢問下,說了點不為人知的秘辛?!?
“比如將來的某一天,一旦酒鋪的酒水徹底賣完,黃粱福地破碎之后,師父就能破開飛升境瓶頸,合道十四境?!?
寧遠來了興趣,挪了挪屁股,湊近些許,追問道:“合什么道?天時地利?還是人和?”
姜蕓略微思索,“應該是人和吧?畢竟到了那時侯,福地都碎了,師父也沒有地利一說,天時就更不用想?!?
寧遠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什么,男人繼續(xù)喝著酒水,看向水中的一輪微漾明月。
江清月近人。
姜蕓百無聊賴,提起裙擺,微微晃蕩雙腿,歪頭問道:“想什么呢?”
寧遠咧開嘴角,不假思索道:“想摸你大腿?!?
姜蕓立即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
寧遠齜牙咧嘴,趕忙擺手,笑道:“沒有的事,我其實在想以后,比如離得最近的,就是當我返回神秀山,該怎么跟秀秀說。”
“此外,還有躋身上五境,也是重中之重,身為大驪的鎮(zhèn)劍樓主,要讓哪些事,剩下的這幾年,我是否要四處奔波,拉攏些通道中人,到時侯鎮(zhèn)妖關(guān)建成了,一通前去,才不至于寂寞?!?
姜蕓想要伸手挽住男人的胳膊,只是到底還是沒有逾矩,兩手撐住欄桿,仰頭看天,輕聲道:“別怕,我會陪你一起的?!?
頓了頓,她又說道:“寧遠,其實你可以不用去的,這兒是浩然天下,又不是你的家鄉(xiāng),于情于理,都輪不到你來?!?
男人笑問道:“那不然還真讓你來?”
寧遠緩緩搖頭,“先不說前往鎮(zhèn)妖關(guān),是國師大人早就給我鋪好的路,就算沒有,我也要自救的?!?
他指了指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