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與他對(duì)視,將所有的情緒都藏在平靜的面容之后:“忘塵大師,別來無恙?”
祁望又念了一句佛號(hào),直起身道:“多謝娘娘掛懷,貧僧無恙,娘娘無恙否?”
晚余沒回他,直接問道:“皇上呢?”
祁望看看她,又看看沈長安和徐清盞。
沈長安和徐清盞都沒有說話。
祁望便退開一步,伸手作請(qǐng):“娘娘自己看吧!”
晚余深吸氣,走到床前,抬手掀開了床帳。
鋪陳著華美織錦云緞被褥的寬大床榻上,祁讓一身雪色中衣安靜地躺著,蒼白如冷玉的面容陷在繡著玉堂富貴的軟枕間。
裸露在外的左手手肘上纏著白色紗布,血色浸透素紗,仿佛飄零在雪地上的紅梅花瓣,妖冶而頹靡。
沒有被紗布包裹的地方,還有一道道新舊不同的傷痕,就像她曾經(jīng)在他手腕上見到的那樣。
她問過他那些傷是怎么來的,為什么一直好不了,后來,那些傷不見了,她以為是好了,沒想到只是換到了她看不見的地方。
然而,這個(gè)安靜躺著的人,以及這累累的傷痕,雖然震撼,卻不足以讓她崩潰,真正讓她震撼到崩潰的,是一個(gè)靜靜躺在祁讓臂彎里的嬰孩。
那嬰孩被包在一張百家布做成的襁褓里,小小的一團(tuán),安安靜靜地躺在祁讓臂彎里,仿佛那里是世間最安穩(wěn)的歸處。
燈光搖曳下,孩子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蝶翼般的陰影,小嘴微張著,發(fā)出輕淺的有些困難的呼吸,帶動(dòng)著胸膛在襁褓中上下起伏。
晚余兩腿發(fā)軟,身子搖晃,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手指用力攥緊床帳,攥到指節(jié)發(fā)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驟然緊縮的瞳孔死死盯著那孩子的臉,顫抖的雙唇微微張著,卻發(fā)不出聲音,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撕裂又拼湊起的幻象——
孩子胸口微弱的起伏,皇帝手臂上未愈的傷痕,一切都荒謬的像一場夢(mèng),甚至是她做夢(mèng)都?jí)舨坏降那樾巍?
她的腦子嗡嗡作響,像是有人拿著鈍器狠狠敲碎了里面的什么東西,曾經(jīng)那痛徹心扉的絕望、那些哭到干涸的眼淚,毀天滅地般的仇恨,火盆里騰騰燃燒的圣旨,都在這一刻成了一個(gè)笑話。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也不知道那溢滿胸腔的是狂喜還是憤恨,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擠壓,榨出了淋漓的血水。
膝蓋忽地一彎,她踉蹌著往地上倒去。
“小魚?!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