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軒走后,李思還在兀自叫罵,陳玄卻充耳不聞。
他的腦海中,反復(fù)回響著趙軒最后那句話。
目光居高臨下,掃過下方百姓安樂的臉龐,到工坊沖天的黑煙,再到軍器監(jiān)里那一片冰冷的鋼鐵森林。
他忽然明白了。
趙軒不是在謀反。
他是在救世。
不惜用一種前無古人,甚至離經(jīng)叛道的方式。
而自己,這個大盛的御史中丞,朝廷派來探明真相的欽差,如今正站在歷史的分叉口。
他手中的筆,有可能將決定這個帝國未來的走向。
……
當夜,館驛之內(nèi)。
李思奮筆疾書,一篇洋洋灑灑,痛斥趙軒十大罪狀的奏章已近完成,臉上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亢奮。
隔壁房間,燈火通明。
陳玄坐在案前,一動不動,已有一個時辰。
桌上,同樣鋪著一張空白的宣紙。
許久,他終于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城中萬家燈火,與天上的星辰交相輝映,遠處工坊的爐火依舊未熄,像一顆永不沉睡的巨大心臟,為這座城市提供著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他深吸一口氣,涼州的夜風(fēng),帶著一絲鐵銹和泥土的味道。
這,就是新生的味道。
陳玄轉(zhuǎn)身回到案前,拿起那支重若千鈞的毛筆,飽蘸濃墨。
他的手,穩(wěn)如磐石。
筆尖落下,一行剛勁有力的字,出現(xiàn)在宣紙的開頭。
“臣,陳玄,叩請圣安……”
“微臣竊以為,涼州之變,非獨一地之興,乃系我大盛百年國運之轉(zhuǎn)折……”
第237章兩份奏折,兩種國運
欽差府邸的清晨,比涼州的戈壁更顯涼薄。
李思早已穿戴整齊,一身緋色官袍纖塵不染,仿佛昨夜的奮筆疾書并未耗費他半點心神。
他看著銅鏡中自己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份羅列了趙軒“十大罪狀”的奏折,此刻正被他妥帖地放在了最內(nèi)層的衣袋里,貼著胸口,像一枚即將引爆的驚雷。
他相信,這封奏折一旦呈于御前,在其他袞袞諸公的幫助下,定能將那遠在西陲的涼州王,炸得粉身碎骨。
隔壁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陳玄走了出來,依舊是那身洗得有些發(fā)白的青色常服,神色平靜,只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片比夜色更濃的墨。
“陳大人,昨夜休息的可好?”
李思皮笑肉不笑地打著招呼,眼神卻像刀子一樣刮過陳玄的臉。
“本官可是文思泉涌,一夜未眠,終于是將那逆賊的罪狀一一寫明,只待回京面呈陛下,撥亂反正!”
陳玄并未看他,只是抬頭望了望天邊那抹魚肚白,淡淡道:“李大人有心了?!?
這不咸不淡的回應(yīng),讓李思像是卯足了勁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一陣憋悶。
他哼了一聲,正想再譏諷幾句,院門外,趙軒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
他還是那一身尋常勁裝,身后只跟了孟虎,像個來送行的尋常朋友。
“二位大人,一路順風(fēng)!”趙軒的目光越過李思,落在了陳玄身上。
李思昂著頭,如同斗勝的公雞,故意大聲道:“涼州王,你不必假惺惺!”
“待本官回京之后,自有天兵前來問罪,到時你這涼州城,怕是連哭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