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臭嘚瑟,不是好嘚瑟,等哪天她癱吧在炕上就不招搖了。
再說了,憑啥讓咱家捐菜?咱家又不像那娘們家死了一個在戰(zhàn)場上,我對那里可不像她有念想。
咱家就有書一個,又征不走,大營那些小兵吃不吃得上菜和咱家有啥關(guān)系啊?吃不上管朝廷要去,向管他們的大官要去。
又不是給我守城關(guān),挨不挨餓也和咱家沒關(guān),誰讓他們拿著俸祿了!”
再配上谷素芬邊罵邊叮咣摔木盆的聲音,格外刺耳。
五姨奶本以為自己動作夠快了,沒想到許里正媳婦比她動作還快,一腳踹開門就沖了進(jìn)去:
“谷素芬,我忍你許久了,從你家招娣出事兒,我就在忍你。今日我非得揍你一頓。你說的那話還能是人話啦?還整句你家有書征不走,合著你家孩子生少還生出理來啦!
再說你以為你家少交點蘿卜干能富是怎的?那么點兒破菜,該窮還是窮,對,我就咒你,你還敢瞪我?!”
里正媳婦說完就上手掐擰。
五姨奶緊接著也上手對著谷素芬后背揍,她是長輩,不信谷素芬敢還手:
“你個黑心爛肺的,我讓你大過年的咒那面,沒有二道河你弟妹,招娣現(xiàn)在早就歸西。你閉嘴,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說啥屁話,不就是招娣死不死能咋的嗎?我算是看明白了,誰在你眼里都無關(guān),都該死,都欠你的,都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所以我看你這張嘴也別要了,說不出人話,更對不起人這個字,我給你撕爛吧!”
許大伯急忙上前拉架,且他今日真不敢有一句話是偏向谷素芬的。
因為里正媳婦和五姨奶一旦將這話傳出去,雖然他們家兒子沒有上戰(zhàn)場,但是村里一百戶恨不得有九十九戶都有上戰(zhàn)場的小子,還都是死了沒回來的。
讓大伙聽說,他們家就會成為公敵。
許大伯拉開了里正媳婦和五姨奶,親自啪的一聲甩了谷素芬一個大嘴巴子。
打得谷素芬一愣,捂住臉趔趄兩步坐在炕上。
許大伯呵斥谷素芬道:“嘴沒把門的是不是?你這娘們可真是,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沒那般想,總是胡咧咧啥?家再窮還能差那口菜?家里一大半好事變壞事,都是壞在你那張破嘴上。這回旁人家交十斤二十斤蘿卜干,咱家交三十斤,讓你長個記性!”
轉(zhuǎn)頭,許大伯親自去翻找出三十斤蘿卜干上交,只多不少,又恨不得給五姨奶和里正媳婦彎腰賠不是。
因為一旦傳出去,他家哪里只是村里人公敵,敢背后講究邊境大軍,連朝廷也放在嘴上胡亂編排,他們家明面上犯的錯誤不至于掉腦袋,可是背地里,這是不想活嗎?
許大伯一臉苦悶,忽然眼眶發(fā)紅說:
“……五姨,我也姓許。要是有啥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咱許家莊一莊子都是親戚還能有好了嗎?還有里正嫂子,我代她說句對不住了。過后我指定再揍有書娘一頓,這把我下定決心讓她吃吃教訓(xùn),她要是不改,我這就給她休回娘家,絕對不牽連咱莊子!”
那個大嘴巴子,說實在的,扇的里正媳婦和五姨奶也是一愣。
婦人家撕打,哪有男人巴掌撇子狠。
何況之后那句話說的對,都姓許,他們老百姓不懂法,可他們總聽說甭管犯啥錯,朝廷愛抓好些家一起連坐。
五姨奶氣哼哼說:“你管管她吧,這可真是的!我看你這媳婦,那都不是找神婆能破破的事兒了,她不是招著啥了,她是芯子已經(jīng)爛透。”
也是看在老老太的面子上,五姨奶拿著蘿卜干率先離開了許大伯家。
許里正的媳婦氣憤地放下扇巴掌卷起的衣袖,接著也瞪了一眼谷素芬離開了。
過后許大伯家再發(fā)生啥,外人不得而知。
但里正媳婦回家就被許里正批評:“就讓你出去收個菜,你也能跟人干一仗?你可真行?!?
“我干仗咋了,我忍谷素芬許久了,要是沒有她家那些破事兒,你能摔到尾巴根兒?到眼下都不敢盤腿坐在炕上,咱倆都多少日子沒有那事兒啦?!”本來就不中用。
這虎娘們,孫男娣女都有了,一把歲數(shù)的老婆子了還惦記那事兒,咋那么貪嘴呢。許里正臊得老臉通紅:“你小點兒聲!”
……
至于于芹娘的娘家村落,發(fā)生的小插曲又和許家莊略有不同。
于家莊是里正舉著靰鞡草裹腳腕的樣品,還沒有說完話,沒想到下面就哭了一片。
且最初帶頭的還是小芹的大伯娘。
因為于大伯娘聽說要給邊境普通將士們送禮,她先是愣了一瞬,給普通將士,不是給當(dāng)官的,不是搞表面那一套。緊接著就很突然地大聲說:“誰家要是沒攢靰鞡草,去我家取。我家也不做二十雙,十五前,我一人就能至少做出六十雙?!?
于家大伯娘靰鞡草之所以多,那是她尋思借光賣給二道河許家鋪子。
沒想到三弟妹寧可收左右鄰居的往那面送,也不帶著她。這事兒給她氣壞了。大伯娘從不自省,這些年她有沒有像左右鄰居似的對待她弟妹。
所以說大伯母突然整這一出很反常,惹得于芹娘的母親林氏側(cè)目地看向她大嫂。
而村里不止林氏了解她大嫂,許多人也都了解那位品性。
有人心里只是稍稍納悶。
可有的婆子就忍不住開玩笑道:“呦,這可不像你啊,我看看今兒太陽是不是打西面出來的,嘖嘖,你可得和大伙說說是為啥,要不然俺們是真不敢占你家便宜?!?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于大伯娘不會回答,于大伯也瞪了一眼自家出風(fēng)頭的老妻時,大伯娘忽然帶著哭音說:“因為初四那晚,我夢到我家二娃啦。他說,娘,連個墳都沒有,我冷,嗚嗚嗚……”
于家祠堂前,當(dāng)即全場靜默。
于大伯的二兒子被征兵征走了,沒回來。
田女婿來接小芹的娘親林氏去抓雞仔鴨仔,就是在這時趕車來的。
然后他聽到他老岳母哭著又說道:“所以我給那面送,送多少送啥都行,只求那些將士們自己就守好城門吧,別再人不夠用,又征走我哪個兒子。我都已經(jīng)沒了一個二娃,嗚嗚嗚……”
大年初六,于家莊好些婦人集體捂臉哭了起來。
林氏跟著抹把淚,拍拍大伯娘胳膊說:“大嫂,別哭了,我懂?!?
“你懂個六,趕上征兵那年你家老二小了,你家大力不用去。”
田女婿一臉為難急忙對林氏作揖,岳母咋又沖三嬸發(fā)火,這是欺負(fù)慣性了??墒撬幌胝f他岳母。
林氏這次也是真心的一點兒不當(dāng)回事,就沖她大嫂要給邊境普通將士們做六十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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