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府客廳內(nèi),燭火搖曳。
黃泰和端坐在主位左側(cè)的太師椅上,手指有節(jié)奏地輕叩扶手。
他身后兩名幕僚如泥塑般靜立,其中一人手持折扇,看似隨意地扇著風(fēng),實(shí)則眼睛不斷在廳內(nèi)各處掃視。
“哈哈哈,什么風(fēng)把黃大人吹到本將這寒舍來了?”
韓成練洪亮的笑聲先至,隨后才見他龍行虎步踏入廳中,戰(zhàn)靴踏在青石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吳承安緊隨其后,在門檻處站定,向黃泰和躬身施禮。
黃泰和的目光在吳承安身上停留了片刻。
燭光下,他注意到年輕人雖然面色仍有些蒼白,但站姿挺拔如松,絲毫看不出重傷初愈的虛弱。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那夜的戰(zhàn)報(bào)明明說此子身中數(shù)刀,怎么恢復(fù)得如此之快?
“黃大人深夜造訪,想必是有要事?”
韓成練大馬金刀地在主位右側(cè)坐下,與黃泰和分庭抗禮。
黃泰和收回目光,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才緩緩道:“今晚前來,確有兩件要事?!?
他豎起兩根手指:“一是明日武舉放榜之事,二是……”
他故意頓了頓:“右北平府總兵王振遇害一案。”
廳內(nèi)燭火忽然爆了個燈花,映得眾人臉上光影搖曳。
韓成練面色不變,右手摩挲著劍鞘上的紋路:“本將乃他府主考,按例當(dāng)回避遼西府武舉之事?!?
他抬眼直視黃泰和:“至于王振之死,本將方才回府,尚不知情?!?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黃泰和手中茶盞微微一顫。
他沒想到韓成練竟能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認(rèn)——那王振分明就是被你徒弟所殺!
“韓將軍當(dāng)真不知?”
黃泰和放下茶盞,轉(zhuǎn)向吳承安:“不如請令高足說說當(dāng)晚詳情?”
吳承安上前半步,抱拳道:“大人此話何意?莫非懷疑小子殺害朝廷命官?”
他聲音清朗,眼神澄澈,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個正直的少年。
黃泰和嘴角抽動。
好一對師徒!老的裝糊涂,小的扮無辜!
他強(qiáng)壓怒氣,干笑一聲:“有些事,不必說得太明白?!?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韓成練:“王振畢竟是朝廷總兵,死在我遼西府境內(nèi),總要給朝廷一個交代?!?
窗外一陣風(fēng)吹過,燭火劇烈搖晃,在墻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韓成練瞇起眼睛,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劍柄:“黃大人想要什么交代?”
黃泰和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袖:“王振與柳開元交情匪淺?!?
話只說半句,卻已足夠——柳開元之死已被歸咎于大坤王朝,如今正好將王振之死也推過去。
吳承安聞心頭一震。
這招借刀殺人著實(shí)高明。
大坤王朝向來跋扈,朝廷早有不滿,卻苦于邊關(guān)不穩(wěn)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將兩條人命都推給大坤,既能給朝廷臺階下,又能為日后用兵埋下伏筆。
廳內(nèi)陷入短暫的沉默。
韓成練與黃泰和隔案對視,誰都沒有先開口。
燭芯又爆了個燈花,“啪”的一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終于,黃泰和打破沉默:“王振一死,右北平總兵之位空缺。”
他端起茶盞,借著喝茶的動作觀察韓成練的反應(yīng),“本官想舉薦一人,還望韓將軍鼎力相助?!?
“哦?”韓成練冷笑:“不知黃大人要舉薦何人?”
“千戶何兵?!?
韓成練突然大笑,笑聲震得人耳膜發(fā)疼:“若本將沒記錯,何兵似乎是黃大人的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