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橫掃全場的筑基期神識,像一把冰冷的鐵刷子,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慢與審視,在一眾外門弟子的頭皮上狠狠刮過。
演武場上原本嘈雜的人聲瞬間被壓低了八度。
林寒站在人群中,眼簾低垂。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神識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大概是半息的時間。
僅僅是這半息,他丹田內(nèi)的魔種便如臨大敵般蜷縮起來,那股令人發(fā)狂的饑餓感被硬生生地壓回了黑暗深處。
他在賭。
賭那個高高在上的筑基修士,分辨不出“食物”與“食客”的區(qū)別。
既然趙無極已經(jīng)被他連皮帶骨吞了個干凈,那股屬于死人的氣息早已成了他修為的一部分。
只要他不主動暴露魔種的吞噬特性,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個氣血稍微旺盛點的練氣九層修士。
神識移開了。
那種被毒蛇盯住的窒息感隨之消散。
“呼……”
身邊的小胖子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像灘爛泥一樣差點滑到地上。他抹了一把額頭上黃豆大的冷汗,牙齒還在打架:“那是……刑堂的‘血手人屠’吳長老……據(jù)說他最喜歡把犯人剝了皮做成燈籠……”
林寒沒理會他的科普,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看向前方。
隊伍的最前端,立著一根三人合抱粗的黑色石柱。
石柱表面坑坑洼洼,暗紅色的血漬早已滲入紋理,散發(fā)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
這是“測靈柱”。
血煞宗的規(guī)矩簡單粗暴:想上擂臺,先過測靈柱。
不測資質(zhì),只測破壞力。
打得亮三格符文算合格,打不亮?
那就滾去當(dāng)雜役,或者死在臺下。
“砰!”
一聲悶響。
排在前面的一個壯漢怒吼著一拳轟在石柱上。
石柱嗡鳴,亮起了四格符文。
“練氣七層,合格!下一個!”
負責(zé)記錄的黑袍執(zhí)事面無表情地喊道。
隊伍蠕動得很慢。
日頭毒辣,曬得人頭皮發(fā)麻。
空氣中彌漫著汗臭、腳臭和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喂,死胖子。”
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忽然在耳邊炸響。
小胖子渾身一顫,還沒來得及回頭,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就狠狠推在了他的肩膀上。
“哎喲!”
小胖子本來就腿軟,被這一推直接滾了出去,像個肉球一樣撞在旁邊的兵器架上,嘩啦啦倒了一地。
“哈哈哈!哪來的肥豬,也想?yún)⒓哟蟊???
動手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光頭大漢,赤裸的上半身紋著一條青色蜈蚣,隨著肌肉的抖動,那蜈蚣仿佛活了過來,猙獰欲噬。
他身后跟著幾個流里流氣的跟班,正肆無忌憚地哄笑。
“滾一邊去,別擋了牛爺?shù)穆贰!?
光頭大漢啐了一口濃痰,正好吐在小胖子剛買的新鞋上,隨后大搖大擺地就要插隊到林寒前面。
周圍的散修紛紛退避,眼神畏懼。
“是‘青蜈’牛二!練氣八層的狠人!”
“這胖子倒霉了,惹誰不好惹這煞星……”
小胖子顧不得擦鞋,連滾帶爬地想要躲開,卻發(fā)現(xiàn)那雙大腳正要踩上自己的手背。
就在這時。
一只腳橫插了進來。
那是一只沾滿灰塵的黑色布鞋,鞋底還帶著早已干涸的暗紅血跡。
它不偏不倚,正好擋在了牛二落腳的地方。
“嗯?”
牛二動作一頓,順著那只腳往上看。
黑袍,瘦削,還有一雙藏在兜帽陰影里、看不清情緒的眼睛。
“小子,你也想找死?”
牛二獰笑一聲,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那條青色蜈蚣顯得更加猙獰,“這只肥豬是你的人?正好,爺最近缺個試拳的沙包,買一送一!”
他根本沒把這個瘦弱的黑袍人放在眼里。
在外門,體型往往代表著力量。
像林寒這種身板,他一只手能捏死三個。
林寒沒有說話。
他只是微微側(cè)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測靈柱。
距離,十步。
“讓開?!?
林寒的聲音很輕,像是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
“哈?”牛二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夸張地掏了掏耳朵,“你說什么?讓牛爺讓……”
話音未落。
林寒動了。
沒有靈力波動,沒有花哨的起手式。
他只是向前邁了一步,那只原本垂在身側(cè)的手毫無征兆地探出,快得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扣住了牛二那粗壯的脖頸。
“呃!”
牛二的笑聲戛然而止,就像一只被突然掐住脖子的公雞。
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這只看似蒼白瘦弱的手,竟然蘊含著一股令他窒息的恐怖怪力!
無論他如何催動靈力,如何掙扎,那只手都紋絲不動,反而越收越緊,指甲深深陷入了他的皮肉里。
“我說。”
林寒抬起頭,兜帽下那雙漆黑的眸子終于露了出來,里面沒有絲毫溫度,只有看死物般的漠然。
“你擋路了?!?
下一瞬。
林寒手臂發(fā)力,腰身一擰。
“起!”
在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中,體重超過兩百斤的牛二竟然被林寒單手提離地面,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在空中劃過一道半圓。
“去?!?
林寒松手。
牛二龐大的身軀如同一顆出膛的炮彈,帶著凄厲的風(fēng)聲,筆直地撞向十步開外的那根黑色石柱!
“不――??!”
牛二在空中發(fā)出絕望的慘叫。
“轟――??!”
一聲令人牙酸的巨響震徹全場。
血肉與堅石的碰撞。
牛二整個人像是一張畫片,死死地“貼”在了測靈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