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新郎新娘開始挨桌敬酒。當欒蘭挽著丁浩軒來到這桌時,他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劉東正舉著筷子,把最后一只鮑魚塞進嘴里。
雖然時隔近兩年,丁浩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當初黑了他四千多塊錢的小子,雖然怒目而視,但今天大喜的日子自然不能動粗,要不然他早招呼人把這小子扔出去了。
"喲,新郎官來了。"劉東鼓著腮幫子站起來,順手抄起桌邊的五糧液給自己滿上,"這桌菜不錯,丁公子破費了。"
丁浩軒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看見劉東油光發(fā)亮的嘴角還沾著一片菜葉,那身皺巴巴的夾克衫在滿廳華服中格外扎眼。更可恨的是,這家伙居然用五糧液漱了漱口才咽下鮑魚。
"這位是我高中同學劉東,你們見過的…..."欒蘭輕輕捏了下丁浩軒的手臂,又為他介紹了一遍。
“好、好、好,你吃好喝好”,丁浩軒壓下了心中的火氣,隨即露出一副笑臉。
同桌不光有欒蘭高中同學,還有她的大學同學,一個穿阿瑪尼的胖子突然嗤笑:"餓死鬼投胎似的,跟沒吃過好東西一樣。"他故意用上海話嘀咕,卻見劉東轉(zhuǎn)頭瞥了他一眼"。
他也根本沒有在意,輕蔑的瞪了回去,卻見劉東已低下了頭并沒有理睬他。
而一旁的徐文杰趁機也陰陽怪氣地說:"劉同學慢點吃,別噎著。你們在工地也吃不到什么油水,也難怪…..."他直接就認為劉東是在工地搬磚的,至于對高程程她們說的在北京的公司只不過是撐場面的話。
一圈酒敬完,新郎新娘正要去下一桌,劉東抹抹嘴,突然湊近丁浩軒耳邊:"上次那四千四都還你了,我添了六百當份子。"他聲音很輕,卻讓新郎官手里的酒杯晃了一晃。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丁浩軒強笑著點了點頭,劉東瞇起眼睛,往嘴里扔了顆沾滿金沙的巧克力。
酒足飯飽后,大廳里彌漫著微醺的熱鬧。穿阿瑪尼的胖子拍著桌子站起來:“難得聚這么齊,咱們轉(zhuǎn)場去‘皇朝’卡拉ok,我請客!”幾個喝得滿臉通紅的男生立刻起哄附和。
劉東拿著紙巾擦了擦嘴角,和高程程打了個招呼要走,他可沒興趣和這幫人廝混,回去后得趕緊把落下的功課補回來。
欒蘭正幫丁浩軒整理歪掉的領結(jié),聽見徐文杰故意提高嗓門:“劉東別急著走啊,一起去熱鬧一下,工地晚上也不用上工吧?”他面色有些潮紅,顯然喝的很是興奮。
他顯然并不是想真心邀請劉東,只不過想給他一點難堪罷了。
“是啊劉東,就一起去吧,咱們同學這么多年沒見,在一起多呆一會”說話的是欒蘭高中同班的一個女生,和劉東也較熟。
“是啊,去聚一聚”,其余的幾個同學也附和道。都是同學,又是老鄉(xiāng),感情淳樸,反倒沒有徐文杰和阿瑪尼那么功利。
劉東站在酒店旋轉(zhuǎn)門邊,灰色夾克被穿堂風吹得簌簌作響。高程程拽住他袖口小聲說:“你要實在不想去......”話音未落,徐文杰已經(jīng)堵在門前,紅酒味的熱氣噴在劉東臉上:“怎么,怕我們笑話你沒見過世面?”
“文杰,你少說兩句”,高程程對徐文杰處處針對劉東十分不滿。她哪知道徐文杰從兩人在車站見面時,他就發(fā)現(xiàn)高程程看劉東的眼神里有不一樣的東西,所以醋意大發(fā),才針對劉東。
“好吧,那就去坐一會”,劉東無所謂的應道。
皇朝卡拉ok是金陵最大的歌廳,裝飾豪華,十分氣派,是當下最受歡迎的地方。
隨著國內(nèi)蹦迪的興起,可以說這種快節(jié)奏的舞蹈迅速成為無數(shù)年輕人的最愛,成為他們放松心情的一種生活方式。
而港臺流行歌曲的受歡迎程度有過之無不及。以前唱流行歌曲和蹦蹦跳跳的,會被人們指責為不務正業(yè)的二流子。當年那些拎著“雙卡錄音機”、穿著喇叭褲、大花襯衫、燙著爆炸式、戴著“蛤蟆鏡”的青年,也確實超出了普通人的日常行為底線。
但卡拉ok的出現(xiàn),無疑為他們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推開皇朝厚重的隔音門,撲面而來的是暗紅與鎏金交織的浮華世界。水晶吊燈在低矮的天花板上投下碎鉆般的光斑,墻面上貼著深紫色絲絨,每隔幾步就嵌著鍍金邊框的壁燈,燈罩上還殘留著幾縷裊裊的香煙霧氣。
走廊兩側(cè)的包間門上掛著燙金門牌,門縫里漏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歌聲和笑聲。服務生穿著筆挺的白襯衫、黑馬甲,領口別著小小的絲巾,手里端著锃亮的冰桶,里面鎮(zhèn)著軒尼詩xo和幾瓶貼著洋文標簽的進口啤酒。
穿阿瑪尼的胖子叫許海,顯然是這里的常客,看著眾人土包子一樣的表情,心里自然十分得意,覺得十分有面子。
“服務員,給我找個大一點的包房,我們?nèi)硕啵P啤酒的多上一些”,許海趾高氣揚的吩咐著服務生。
“海哥,三個8行不,這是咱們最大的一間包房,真正的vip包間,貴族般的享受”,服務生討好的說道。
“行,就這一間了”,許海大手一揮顯得十分豪爽,讓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同學好生羨慕,只有徐文杰微微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樣子。
推開vip包間的門,里面的真皮沙發(fā)呈u型環(huán)繞,黑色皮革在霓虹燈下泛著油亮的光。
服務生陸續(xù)地往玻璃茶幾上擺著果盤,西瓜雕成花,哈密瓜切成船,中間插著幾根彩色小傘,隨后又搬過來幾箱啤酒。
點歌臺旁邊摞著厚厚的歌本,封皮是仿鱷魚紋的人造革,翻開來,每一頁都印著港臺明星的燙金簽名照。
巨大的背投電視占滿整面墻,畫面里正播放著《《千千闕歌》》的mv,演員的黑白影像在雪花噪點中格外深情。
麥克風裹著防噴海綿,線纜纏著金絲,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人點了一首“魯冰花”,前奏響起時,霓虹燈球緩緩旋轉(zhuǎn),將七彩光斑照在人的臉上。
劉東不大喜歡唱歌,也不愿意湊熱鬧,只能一個人躲在沙發(fā)的一角喝著啤酒,和那些十分興奮的同學顯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