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洪流,賀靈川腦海里只有兩個字:
完了。
果然溫道倫的拆字靈驗了。遇水即走,他抵達(dá)邯河時就該轉(zhuǎn)身離開的。
可他沒有后悔藥吃,只能抓緊往嘴里塞進(jìn)一顆龜珠。
此物能助他水中呼吸,一時半會兒不至于淹死,并且入口后縮成鵪鶉蛋那么大,不會阻礙呼吸。
或許是死里活來太多次,他對死亡都有些淡漠,此時頭腦轉(zhuǎn)得飛快,都是如何絕地求生。
狂浪緊接著打來一根巨大的浮木,直接撞在怪鳥身上,將它打昏過去。
它一下就被推向前去,反倒是董銳和賀靈川落在后方。
兩人不約而同,抓住了浮木尾部,又眼睜睜看著蠻牛和怪鳥被水流沖開,越漂越遠(yuǎn),很快就看不見了。
「三十四!」董銳滿臉是水,咬牙切齒,「我的三十四沒了!我怎么會遇上你這個孽障!」
「你要是不……呸!「賀靈川一張嘴,就吃了一口渾水,「你不算計我們父子,怎會落水?」
這姓董的滑不溜手,仗著有翅膀的座騎三番五次挑釁他們父子,然后逃之天天。
現(xiàn)在怪鳥沒了,賀靈川卻樂呵不起來。
難道今次要跟這怪人死在一起?
現(xiàn)在兩人寄身的這根爛木頭,大概以每小時六七十公里的速度漂流直下,想從他人處獲救,簡直是做夢。
他悄悄按動機(jī)括收回袖箭鉤索,希望等下還有機(jī)會發(fā)射。這過程中,鉤索還被樹枝雜物卡頓了好幾次。多虧李伏波所造實(shí)屬精品,否則這玩意兒大概早就罷工了。
賀靈川一手扣住浮木,指尖都戳進(jìn)木頭里,還要嘗試單手解索,一邊眼觀四路,忙得不亦樂乎。
這洪水里的東西,有漂得慢的,就有漂得快的。
賀靈川運(yùn)氣還算不錯,董銳卻先后被浮根、石頭砸中,鼻血長流,腦瓜子也是嗡嗡地。
各種雜物被水浪裹挾著撲面而來,他們都不太敢睜眼。
石頭還一并帶走了董銳的面具。
兩人近在咫尺,幾乎是肩并肩扒著浮木,賀靈川轉(zhuǎn)頭一看,「哦呵」一聲驚得手差點(diǎn)松了∶
董銳的臉是爛的。
鼻子以上還算完好,可是人中穴以下,就塌了。
就好像下半張臉是紙糊的,又被人一把捏扁。兩腮凹陷,嘴的形狀也很怪,皮膚青里帶黑。
董銳的牙也沒剩幾顆,不知道他說話怎么不漏風(fēng)。
并且因為下半臉的皮膚沒有支撐,眼睛下方也有點(diǎn)塌。
總之,他這張臉好像蠟像溶了一半又凝固回去,遠(yuǎn)看詭異、近看恐怖,半夜能嚇哭小孩子。
賀靈川的驚訝都寫在眼神里,董銳平時會氣到火冒三丈,但現(xiàn)在壓根兒沒空去管。
他往后一看,魂飛魄散∶
充斥著無盡落木的漂浮帶浩浩蕩蕩,快要趕上來了!
「死定了?!官R靈川也瞥了一眼,喃喃自語,終于死心。兩人已被沖到邯河中間,離岸十余丈,根本沒有靠岸的機(jī)會。
這一路上連塊露出水面的礁巖都沒有。
董銳忽然掏出一物,心中暗道:「姑且一試,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他悄悄此物泡進(jìn)水里,假裝手滑沒抓穩(wěn),「哎呀」一聲放開了浮木。
于是他被湍急的水流一下子沖開。
而后他就反復(fù)揉搓手里的東西,一邊急促道:「快點(diǎn),再快點(diǎn)啊!」
那是一塊透明的、軟綿綿的東西,看著像賀靈川喜歡吃的石花,卻又有點(diǎn)像鼻涕蟲,因為很明顯它還有觸角……
也不知董銳怎么揉捏
它,這玩意兒開始腫了,不對,開始膨脹了。
最初是雞蛋大一團(tuán),然后變成了椰子那么大。
能用,當(dāng)真能用!他看著賀靈川大笑∶「再見!不,再也不見了!」
兩人已經(jīng)相距兩丈,他也放下心來。既然自家保命寶貝能用,等會兒他要親眼看這小狗淹死在洪水里!
哪知賀靈川一直死盯住他,他才剛咧嘴笑開,賀靈川就一抬手――
「噌「地一聲,剛剛安好的袖箭再發(fā)。
這回沒有大浪中途搗亂,董銳又是隨波逐流無處可逃,這一發(fā)袖箭精準(zhǔn)打在他肩膀上,鉆了個對穿。
箭后還連著飛索。
賀靈川用力一提,按動機(jī)括,董銳一聲慘叫,居然被他硬生生拽了回來!
水流恰好也往這個方向,幫了賀靈川大忙。
也就是幾息工夫,兩人又是面對面了。
只不過這回董銳痛得險些昏死過去,賀靈川則是看著他笑道∶「別怕,我來救你!」
董銳的小動作,他都看在眼里。這廝平素有多惜命,抓著救命的浮木怎么會突然失手?一定有詐!
他這該死的笑容在董銳看來,跟惡魔有什么分別?
明明大家都落水,都死到臨頭,不是該各自慌亂嗎!這小狗一直盯著他干嘛?
可他手里那物的膨脹速度不僅慢不下,還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