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對鹿家父子的了解,他們一定盤算著拿回仰善群島,只是現(xiàn)在東線戰(zhàn)況吃緊,他們暫時無暇南顧吧。”
他匆匆?guī)坠P寫好,再掏出私章蓋在信末,收入信封交給兩人:
“我想,您二位大概不愿曝露真實身份。抵達曲城之后,只要把我這封引見信交給鹿振聲父子,他們自然相信你們是為追蹤逃犯而來。我在信里不提你們貝迦軍人的身份,但說你們修為出眾、精于狩妖,鹿家父子就會提供幫助。”
百列畢竟是牟國的附屬,現(xiàn)在牟國和貝迦正在打仗,這兩名貝迦軍人卻出現(xiàn)在牟國后方。他們要是走入百列、亮明身份,很難說鹿家父子會是什么反應――至少,不一定會幫忙。
但有吳提舉的引見信,鹿家父子就能相信這兩人是賀靈川的對頭,是去仰善群島找事兒的,多半樂于合作。
葉慶兩人互視一眼,接過信件:“最好是這樣?!?
吳提舉此舉看似熱心,潛臺詞是:我只能幫你們到這里了,后續(xù)你們?nèi)フ衣辜?,我愛莫能助?
呵,老狐貍,一抬腿就把皮球踢給了鹿家。
因此他們也不道謝,轉(zhuǎn)身就離開了市舶司。
趙僉事親自把他們送到門口,再返回來,見吳提舉又提筆處理公文了。他抖了抖袖子:
“他們不亮官牌,咱也知道他們是貝迦人?!?
他送那兩人出署衙,半哈腰道別,結果對方揚長而去,甚至都沒正眼瞧過他。
那種盛氣凌人,哈。
他還聽到這兩人嘀咕一句:“無膽鼠輩。”
這句話是針對他,還是針對吳提舉呢?
“只是沒把我們放在眼里罷了?!眳翘崤e頭也不抬,“他們上司都沒來,只派兩個嘍羅囑咐我們。”
趙僉事一怔:“上司?”
“你看這兩人,哪有上位者的氣度?”吳提舉瞥他一眼,“想追捕大妖,光是兩個人哪里能夠?”
貝迦人首領甚至懶得親自找市舶司,只打發(fā)手下過來交代他們要配合工作,僅此而已。
這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傲慢,真是貝迦獨一份兒。
趙僉事只是隨口抱怨一句,也不放在心上,畢竟貝迦人看不起的也不止他一個:“大人,您不跟這些貝迦軍人合作么?”
他這上司剛在賀靈川手里吃了大虧,三艘上好的貨船被鑿沉,雖然很快就被拖回港口,但一時半會兒是修不好了。現(xiàn)在可是貨運旺季,三艘船卻只能躺在塢里維修,不能給吳家賺錢,吳提舉心里能爽快嗎?
現(xiàn)在貝迦人上門,吳提舉為什么不幫人家“協(xié)查逃犯”呢?
分明是公報私仇的大好機會。
吳提舉看他一眼,嘆了口氣:“老趙啊,你跟了我這么多年,怎么還不通透?幫著貝迦人對付賀靈川,對我有什么好處?”
“呃……”報仇?出氣?
出口惡氣還不夠嗎?都說人爭一口氣。
…。。
“除了能出口氣之外,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好處嗎?”吳提舉把公文往桌上一拍,“鹿家?guī)椭愬热?,說不定能拿回仰善群島;我?guī)椭愬热耍怯绣X賺還是有地拿,???”
“呃……”好像都沒有,“但是貝迦對我們慶國……”
“那是國君要考慮的事,是裕貴妃要考慮的事。”吳提舉指著自己座下的椅子,“還輪不到我?!?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兩國邦交如何,那是兩國高層考慮的事情,與他小小提舉何關?
他只管他的一畝三分地。
想起那三艘船,吳提舉呼出一口氣,心頭還是有點悶。賀靈川給他上眼藥,他肯定不舒服,但是:“萬一貝迦人也搞不定賀靈川呢?你想過沒有?那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趙僉事小聲嘀咕:“對面可是貝迦?!?
吳提舉喉底“吭”一聲笑:“這幾個貝迦軍人要是有把握直接拿下賀島主,怎么還需要找我協(xié)助?他們自己上不就好了?若群島在貝迦岸邊,那不用說,姓賀的轉(zhuǎn)眼就擒;但這里可是牟國大后方,貝迦勢力延伸不到這里來,他們才需要借助外力!”
“要是貝迦人在我們幫助下也沒能對付姓賀的,唉,賀靈川到底也未必敢拿貝迦人怎么樣,但對我們……到時候我們兩邊就是魚死網(wǎng)破。你說,何必呢?”
那小子心狠手辣,指不定把他二十多條船全鑿沉了,一艘不剩!
就算市舶司能制裁仰善群島的生意,但他吳家受的損失卻是實實在在的,挽救不過來了。
兩敗俱傷啊,傷的是他吳家!
幫著貝迦人沒有實質(zhì)性的好處,卻可能有實質(zhì)性的弊端,他吳提舉怎么會干那種傻事?
“讓鹿家去做吧。”吳提舉笑瞇瞇,“鹿家父子一口就能答應。他們要是聯(lián)手辦成了,也就相當于給我出氣了?!?
趙僉事立刻道:“大人英明!”
他知道,沒說出來的話才是重點:
如果辦不成呢?